漪房屢屢經歷大難,身子已經如風中浮萍,氣虛內弱,沒有多久就在夏桀的懷中昏過去,夏桀抱著她一路躍馬狂奔,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了雲山寺,並且找了早已被派到雲山寺的太醫為漪房診治,直到太醫確定漪房無礙,夏桀才開始靜下心思量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他坐在床邊,靜靜凝望漪房的睡顏,指腹摩挲過柔膩臉頰,心裡,猶有些後怕。
他已經知道今日自己的行為不僅讓他自己意識到了漪房對他的不同,恐怕全天下的人呢都已知道,那麼,漪房必然就要面對的更多的風霜刀劍,集寵於一身,就是集怨於一身。
當年母妃不就是這樣的,因為父皇對她過多的寵愛,而導致紅顏凋零,未到三十,就莫名的得了急症死在宮中。
急症!
夏桀每次想到當初御醫下的這個脈案時,都忍不住在心頭冷笑,母妃從來身體康健,每日有父皇派遣的御醫問脈,竟然會突發急症,三日就離開了人世!
夏桀的心裡,一直都記得自己的母妃離去的那晚,他的父皇在大雪中站了一夜,孤孤單單的站了一夜,渾身都是蒼白的色彩,最後只跟他說了一句話,「天子的真情,是殺人利器。」
他一直記得這句話,小心翼翼的保護著自己的心,不讓真情傷了自己,但現在命中注定,這個女子走到了他的身邊,經歷這樣一場劇變後,再也不能放下,那麼,就勇敢的走下去吧。
他不是父皇,他一定可以做到,江山,美人,他統統都要握在手中,當年父皇明知是誰害死了母妃,礙於江山社稷卻不能動手,可他不同,他繼承了皇位,就把那些自以為是的家族打落谷底,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當年初登大寶的他可以為母妃報仇,今日手握天下乾坤的他難道還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
夏桀的唇角,就盛放出一個極致妖冶的笑容,他輕輕的為漪房拉了拉被角,烙下一個珍重的吻,然後轉身離開,今日那個叫慕容藝的男子,如此厲害,能夠把漪房從懸崖底下救起,又是竇祖年引薦進宮的人,對於漪房應該是完全的忠心才對。他需要這樣一個人,不屬於任何家族的勢力,不可能被任何人收買,能夠完全保證漪房的安全。至少在雲山寺的時候,漪房不能再出任何狀況了!
夏桀眼眸裡湧動著潮水般洶湧的戾氣,他腦子裡在飛快的計量,同時在走到一個青石板路上的時候,眼角餘光往旁邊的一間竹屋輕撇了一眼。
哼,壽國公夫人,名乘風,還住在那裡面,今日他的處置確實衝動,可壽國公府一個夫人就敢如此對待天子,名家,珍妃,實在不能再留下去。
只不過,現在還是要先把漪房的安危處置好,否則他在宮中,也會束手束腳!
幽光退散,夏桀走在前面,冷冷下令,「傳慕容藝來見朕。」
這個命令誰都不會意外,畢竟慕容藝是救了漪妃,皇上心之瑰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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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風重,漪房念完一日的佛經,站在園中,她遙望蒼穹,看到大片大片燃燒在一起的璀璨雲朵,眼裡有隱隱綽綽的迷茫和寂寥。
從那一日的驚馬到現在,悠悠半月轉眼而過,她在雲山寺叱吒念佛,反而有了在宮中得不到的清淨自在,她原以為在這裡會有擔憂,會有焦慮,會有許許多多放不設防的明槍暗箭,可偏偏,所有的種種都沒有發生。
夏桀隔三日必會來看她,待到第二日才走,因為朝中三日一朝會,他可以 避開上朝的時間,周圍的禁衛軍,擴到十萬,駐紮在雲山寺四周,重重包圍,尤其,還有慕容藝在她身邊近身保護,甚至夏桀新選來的三名女官,漪房觀其形容舉止,都不像是一般的女子,或者,應該是夏桀豢養的暗衛吧。
夏桀從她落崖醒來之後,就給了完全不一樣的柔情和呵護,漪房知道,夏桀終於真正的愛上了她,本來並沒有這樣快,可是夏桀的心,被束縛的太久,那場突如其變的驚馬和落崖,就好像是一把利劍,隔開了鎖在夏桀心上的繩,讓他所有的情緒都毫無遮掩的衝撞,以至於夏桀對她再也無法放手。
她也知道,當日落崖後,夏桀所為她做的一切,她聽著翠兒和其他宮婢們在她耳邊滿面淚水的重述夏桀的失態,夏桀的癲狂,她不是不動心的,一個從來冷酷決絕的天子能夠為了她在一瞬間失去心智,斬下重臣後人的手臂,甚至誅殺名門世家的家主夫人,她都應該會感到自豪和感動,但可惜,真的就只有一瞬。
在那過後,夏桀雖然依舊關了薛氏十日,卻再沒有提其他的懲處,也給名乘風安排了御醫診斷那只斷臂,夏桀自然不可能給名乘風道歉,他是天子,即使理智回籠後,想到自己處事的不妥,他也不可能賠禮道歉,名乘風也受不起。不過,夏桀給了名乘風一個爵位,一個伯爵之位,算是一種變相的安撫。
而那一次的驚馬,最後查出來的結果,夏桀始終沒有告訴她,其實,夏桀不說,她也能猜到許多,只不過,無法準確的判斷出到底是誰而已,但,不超過三人能做出此事,而且這三人中,還要除去一個早已被牽連進來利用進來的珍妃,那麼,就只剩下兩個人了。
她知道,夏桀自然也知道,可夏桀不說,不問,只是抓住了幾個負責宮中御馬監的人杖斃,這樣的處事,這樣的回答讓她心頭湧動的那抹微末的漣漪,再度擱淺在荒漠之上。
漪房把手伸出去,腦海裡翻騰的思緒凌亂如麻,她想,自己在知道夏桀的選擇時沒有反抗,一如既往的用沉默和寡言來掩飾心中的憤怒,和無聲無息的委屈,是因為她知道,夏桀這樣行事必然有他的不得已,必然有他作為天子的考量,但知道又如何,她始終還是一個女人,當自己委身的那個男子,屢屢選擇了更重要而捨棄她這個重要的感受時,那份心愛的含義,在她的心頭,也就慢慢的減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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