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這裡。」
面對著 一波又一波刺客的攻擊,夏雲深眉梢擰緊,終於借力拔出了旁邊侍衛的利刃,同時對華雲清淡淡一聲囑咐,正欲衝到夏桀和漪房的前面,獨擋刺客的連波攻勢,卻被華雲清拉住了手。
華雲清英氣十足的臉上帶著氣惱,「你要去救那個女人是不是!」
夏雲深眼中厲色一閃,甩開華雲清的手,額際青筋劇烈跳躍,「你在胡說什麼!」
「我說什麼,我問你是不是要去救竇……」也許是覺得在這樣的場景下,不會有太多人關注她,也或者是她一貫的張揚促使她的音量即使在說出這樣本該隱秘的話語時,也毫不顧忌。
「閉嘴!」
當親眼看見無數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和華雲清,夏雲深只感覺熱氣上湧,他的右手高高舉起,在要落下的時候,卻看到了華雲清眼裡的不屑和挑釁,還有隱隱綽綽的深藏的鄙夷,手,就無力的放了下去。
他心中有恨,更有怨,怨先帝,怨他為他挑了這樣一個太子妃,一個家中有權勢,但腦中空無一物的女子,然後,他卻不得不在時勢的逼迫下,經年累月的容忍這樣一個女子,他更怨的,卻是自己,為什麼十年忍辱,還是不能有和夏桀一拼之力。
否則,此時,他也不用忍著心裡的恨意和真實,去做違心的護駕之事!還要被華雲清這個女人這般的拖帶侮辱。
為什麼,他身邊的女人,就該蠢笨至此,從不明白他一番逐鹿天下的雄心壯志,不明白若是今晚他不上前去參與救駕,明日之後,他夏雲深意圖謀亂,甚至是這次行刺幕後主謀的留言,就會傳遍大夏的每一個角落!讓他本就動彈不得的處境,更加艱難。為什麼,他夏桀得了天下還不夠,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又絕頂聰明的女子,還是要留在他的身邊!
夏雲深心中萬千言語,化作滔天之恨,他的臉,因為過度的怒氣而讓五官猙獰在一起,從來風度翩翩的大夏太子忽然露出這樣的神色,不止是那些宮女,即便是烈性如華雲清也倒吸一口冷氣,剩在嘴裡想要諷刺的話,就再也沒法說出口了。
似乎是察覺了自己的失態,夏雲深轉過身,在無人看到的角落,露出一個寂寥的苦笑,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吐出滯悶在心裡的濁息,幾番努力過後,他再轉身,已是面容沉靜如玉,笑意溫和的仿似絕塞明珠,讓方纔所有見過他那森然臉孔的人,都以為,自己剛才見到的,不過是一個錯覺。一個接近真實的錯覺。
華雲清對夏雲深的懼意尚未完全消散,她抖了抖身子,眼睜睜看著夏雲深提著劍,對身邊的侍衛交待了兩句,然後游蛇一般,在混亂的人群裡游離,轉瞬,已然進入了打鬥最為激烈的那一堆人群裡。而這隊人馬,也是最靠近夏桀的那一隊。
直到華雲清看清夏雲深的每一招每一試,都是極力阻擋在夏桀的面前時,華雲清略略有些明白,她眼裡的怒氣不由消退許多,可是在看到被夏桀和侍衛們保護的極好的漪房那張鎮靜面容時,她的心,有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炙烤一般,無論如何,也降不下那燒痛她心神的溫度。
「好一個太子!」
漪房被夏桀緊緊的護在懷中,沒有任何危險,這樣的時候,她本不該生出任何的綺念,可此刻的夏桀太溫暖,讓她有一種歲月靜好,惟願永久的情感纏綿在心頭,即使理智不停地告訴她排除掉這種致命的依賴懦弱,也無法完全讓她從這種美好中拔除出來,直到聽見夏桀冷冰冰的一聲輕斥,消失在舌尖,灌入她的耳裡。漪房抬頭,就看見了十步開外,那個玉樹林立,揮劍自如的男子。
看到夏雲深一襲暗紫長袍,在人群中,指揮著侍衛攻擊刺客,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滿了乾淨利落的明快果決,漪房的心,想起了那一次竇侯府中的初見。命運是個無法琢磨的東西,曾經,她以為這個男子,會是她一生一世將要守望的良人,而此刻,她只能站在這裡,站在遠處,看他持劍斬殺,為了不背負一個污名,滿手血腥。
漪房的嘴角,綻開一個若有似無的笑意,她清楚地看見了夏雲深在安之若素的進攻中,還有時間丟給她一個回眸的輾轉,如此意味深長,如同那日在廊橋上的相遇。他們彼此都明白對方有各自的野心,然而,卻誰都不會去揭穿對方。
片刻後,漪房的笑意凝滯了,只因,明明已經要節節敗退被拿下的刺客,忽然緊緊團在一起,五人劍花瘋點,漫天劍光揮舞,一條血路被殺開,直朝著夏桀而來。
漪房心中一驚,難道自己的判斷是錯的,這些人,真的有殺了夏桀的實力!
漪房尚未想明,她眼角的餘光,就看見一抹亮色的身影,在血色漫天中,奔跑而來,身上雪白的長裙因為蒼茫的幾步而染上了點點血梅,可那抹身影不以為意,依然狂奔而來,那人本就離夏桀和漪房這邊極近,眨眼之間,已到了身前,而與此同時,漪房就看到了本來勢如破竹的刺客們,劍尖緩了緩攻勢,居然是等到那個女子跑到夏桀身前時,才又重新凌厲起來。
靈光乍現,看到女子熟悉的面容,那在群芳宮中的一切,王嬤嬤的所為,漪房在來不及思索中相信了自己本能的判斷。她的臉上,就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原來,是這樣的啊……
隨著這一句原來在腦海中的閃現,漪房的手,已經把夏桀重重的往旁邊一推,身體迎上了刺客寒氣四射的劍尖。而那個女子伸出來欲推開夏桀不讓他被刺客之劍所傷的手,就尷尬的停在了半空,那句皇上小心,也迅速淹沒在了夏桀暴怒的吼聲和人群狂亂的驚叫聲裡。
漪房緩緩倒在夏桀的懷中,身體的刺痛促使她神智更加清晰,她努力睜著眼,看那穿胸而過的一柄寶劍,看刺客們眼底錯愕惱怒的眼神,看旁邊那女子驚怒交加怒視她的憤恨面孔,再看到夏桀眼中從未有過的狂亂和心痛不捨,漪房的眼角,流出一滴晶瑩透亮的液體,意識沉沉間,她只記得,自己的嘴角,一直綻放著最美麗的笑意。
十更,吃完飯去了,晚了一點,原諒我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