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娘娘,你一言,我一語,其樂融融。花雲裳不怎麼說話,只是坐在一旁淡淡地笑著,孤傲天半垂著頭,嘴角輕輕揚起,一隻大手輕輕拉著她的小手。
她的手細嫩柔滑,透著粉嫩,宛若上好的美玉一般。花雲裳被他拉著,有些不好意思,往後縮了縮,卻又被他拽了回來。
殿裡的眾人自然都看見了兩人的小動作,卻也不聲張,只是偷偷滴暗自笑著。
眾人正閒聊著,外面大太監尖細的聲音由低轉高傳了進來,「雲郡主到——」
「這丫頭,怎麼來的比新娘子還晚?」一聽阮如雲來了,皇太后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郁了,一雙眼睛似有似無地飄向了孤傲天。
原本被孤傲天抓在大掌裡的小手猛然被放開,花雲裳疑惑地抬起頭,卻發現孤傲天臉上依舊沒了剛才的笑容。
「如雲,你見過傲天的新娘子了沒有?」阮如雲剛要跪拜行禮,便被皇太后不動聲色地叫到了身邊。
阮如雲歪著頭看了看花雲裳,花雲裳朝她笑了笑,卻不料她淡淡地轉過頭去,「太后娘娘,見過了,昨日便跟著姐姐和眾位娘娘去瞧過了。」
她用的那個「瞧」字讓書嵐很不舒服,雖然別人沒聽到書嵐的那一聲輕哼,但是花雲裳身邊的孤傲天一定聽到了。花雲裳抬眼看了看孤傲天,果然他的臉色更沉了一些。
「母后,皇兄快下朝了,我過去看看。」孤傲天站起身來,頎長挺拔的身影透出一股淡淡的冷冽氣息。
不知為何,皇太后的眼神裡突然有抹不明的神色,似乎有種不解和……惋惜。
孤傲天離開之後,眾人的話題便轉移到了阮如雲的身上。若說孤傲天是皇太后心尖上的那一塊肉,那麼阮如雲就是皇太后掌上的那顆明珠。
看著阮如雲依偎在皇太后懷裡撒嬌的樣子,花雲裳始終無法將她和昨日那個清冷的女子聯繫在一起。
花雲裳正暗自替她惋惜的時候,就聽到阮如雲脆生生地跟皇太后說:「太后娘娘,宮裡太悶了,我想住到傲天表哥家裡去,跟他學習琴藝。」正在喝茶的花雲裳差一點嗆到,一口水含在嗓子裡,好半天才忍著咳嗽嚥了下去。
「這……不太好吧?」對面的皇后輕睇了一眼花雲裳,淡淡地說著。
「怕什麼嘛?傲天表哥的王府那麼大,我大不了不跟他們住一個院子就得了,不會打擾到他們的!反正宮裡這麼悶,我不要再住下來,你們要是不同意,我就回我自己府裡去住。」
當初阮如雲結婚後,太后在宮外賜給了她一間宅子,只是她夫婿過世後,怕她一人住會觸景傷情才將她接進宮裡,沒想到,這才住了幾個月,她又想換地方,而且居然想住到孤傲天那裡去。
「這……」太后面露猶豫,一雙眼睛略微遲疑地看向花雲裳。
花雲裳緩緩放下茶杯,走上前去拉住阮如雲的手,「雲姐姐肯來住,我正求之不得呢!反正我也是自己一人在府裡很是無趣,雲姐姐來了正好可以陪陪我。音律我也是懂一點的,到時候也可以跟姐姐學學。」
花雲裳一想到阮如雲年紀輕輕地便失去了丈夫,心中也不由地同情起來。反正就她說的,王府那麼大,給她找個別的院子住下就好了,況且她也不能再王府里長久住下來,住一段時間也許她就想走了。
一見花雲裳點了頭,太后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
「那也好,雲裳啊,如雲任性慣了,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事,你可要擔待點,雖然你年齡比如雲小一點,可是若論起輩分,如雲還要叫你一聲表嫂,你就多照顧照顧她把!」太后親暱地拉著花雲裳的手,可是話裡話外卻都是偏袒著阮如雲。
花雲裳乖巧地點著頭,便推說要回去給阮如雲準備房間,提前告退了。
幾位娘娘也都以不打擾太后休息為由,紛紛告退,頓時偌大的殿內只剩下太后和皇后姐妹二人。
「母后,你確定要這樣做嗎?」沉默許久的皇后終於開了口,一雙鳳眸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如鳳,你這妹妹,唉……」太后輕拍著阮如雲的手輕輕滴歎了一口氣,「如雲,你聽著,姨母也只能幫你最後一次了。唉……如果當初你不要那麼任性地非要嫁給那個琴師,如今早就是五王妃了。到現在才知道後悔,不是太晚了嗎?」
兩個都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原本以為他們青梅竹馬、會成為最相配的一對,沒想到阮如雲當年因為迷上了那名琴師,不惜以死相逼。她雖然成全了阮如雲,卻也徹底傷了小兒子的心。
本想這兩個孩子今生已經無緣了,這才為小兒子另外選了一位妻子,卻沒想到那名琴師命薄早死,而阮如雲竟苦苦哀求,希望有機會和孤傲天重續前緣。
「姨母,雲兒知道錯了。」阮如雲在太后的腳邊跪了下來,表情十分傷心。「雲兒也是出嫁了之後,才明白原來雲兒心裡是一直愛著傲天表哥的,只是表哥他……」
從小和孤傲天一起長大,她知道他有多愛自己,更認定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自己,怎麼也想不到他居然答應迎娶安澤國的公主,存心要和自己賭氣,為了重新贏回他,她只好向最疼她的太后求救了。
「你當初辜負了他一番情意,難道如今還巴望這他對你的回心轉意再感恩戴德?以傲天的性格,他如今還能對你客客氣氣的已經是難得了。你沒見剛剛你一出現,他便拂袖而去了嗎?」兩個都是自己心疼的孩子,只可惜阮如雲任性,不但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孤傲天。
「姨母,我該怎麼辦才好?」阮如雲眼淚汪汪地看著太后,紅紅的眼睛看得太后不由地心疼起來。
「你放心,花雲裳是我親自挑選的兒媳婦,她性子好,知書達理,為人又親和,如今她既然同意你住進王府,你就好好表現,只要爭取讓傲天回心轉意。不過五王妃這個位置你就別想了,側妃嘛,應該是沒問題的。」
太后開口說出心裡的盤算,畢竟阮如雲有錯在先,如今既然悔悟了,那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倘若這兩個孩子還有緣分,也算是最好的安排了,孤傲天是王爺,身邊多個側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如雲多謝太后。」
出了天後宮,阮如雲滿臉得意。如今她有太后和皇后兩大靠山支持她,只要等皇后再將這事稟告皇上,屆時慶國三個最有權勢的人都支持她,還不愁打敗不了那個遠道而來的花雲裳嗎?
至於孤傲天,她相信他的心裡還是愛她的,只要自己住進了王府,他絕對跑不出她的五指山!
就在阮如雲心中得意之時,花雲裳正在府中為她張羅安排著住處。
「元伯,你說該讓雲郡主住在哪裡合適呢?」花雲裳站在院子裡蹙著眉,舉棋不定。王府極大,偏院離正院之間隔了好幾個門廊,若讓阮如雲住在偏院唯恐怠慢了她,可是要是安排在正院的話,哪裡才合適呢?
元江自然瞭解自家王爺的事情,當下也不敢發表任何意見,直說一切由王妃做主。
書嵐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說道:「公主,讓她住得越遠越好!你和王爺剛剛新婚,她就要來湊熱鬧,我看呀,根本沒安什麼好心。」
「書嵐。」花雲裳皺了皺眉,「雲郡主是王爺的表妹,想來住段時間也未嘗不可。再說,大姐不是說過嗎?個人有個人的命,是你的終歸是你的,若不是你的,便是萬般強求也是求不來的。」
花雲裳的心中確實是有一點不安的,但轉念一想,如果孤傲天真的與阮如雲之間有什麼,她寧願早一點知道,而不是做那個最後蒙在鼓裡的人。
「對了,可以住在流雲閣裡。」花雲裳猛地想起了正院裡的流雲閣。那個兩層小樓位置好,風景也不錯,離她與孤傲天的院子有一段距離,卻也不甚遠。
「好了,就這樣定了吧!元伯,辛苦你安排一下,順便撥兩個貼心的丫頭去照顧雲郡主。雲郡主若是缺什麼儘管去買,別心疼銀子,萬萬不可怠慢了郡主才好。」
雖然花雲裳第一次做當家主母,但卻毫不遜色,舉手投足、話裡話外自有一股溫柔卻又讓人不敢輕視的氣勢,讓元伯對這個新王妃不禁刮目相看。
這邊元伯帶著下人們正收拾著流雲閣,那邊阮如雲便住了進來。「王妃,我的東西放在哪裡?」一進門,阮如雲便仰著尖尖的下巴,似乎對沒人來接待她很是不滿。
「書嵐,帶幾個人幫郡主把行李搬到流雲閣去。」一見書嵐又要發作了,花雲裳忙支開了她。可是府門外那滿滿兩大馬車的東西卻也將她嚇了一跳,難道阮如雲要在這裡長住下去嗎?
流雲閣裡,元伯剛剛讓人將所有寢具都換了一套,連帶著擺設、瓷器都是精心挑選的,卻不料阮如雲根本不領情,蘭花指一伸,便讓人將所有的東西都換成她帶來的。
藍粉色的寢具換成了紫紅,羊脂瓶換成了琉璃玉,清雅的屋子頓時變得一紅華貴,簡直和花雲裳的喜房不分上下。
「公主,你看她這是做什麼呢?」房門外,書嵐不滿地瞪著眼睛。
花雲裳卻依舊淡淡地笑著,「反正都是她的房間,她喜歡怎麼佈置都隨她吧!」
說完,她轉過頭對元伯和一干下人溫和地說道:「辛苦大家了,元伯你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估計等一會兒王爺該回來了,等王爺回來、郡主這邊也忙完了,便開飯吧!」
她落落大方地走出了流雲閣,臉上是當家主母慣有的得體笑容。在這個家裡,她才是女主人,不是嗎?
果然,阮如雲這邊收拾的差不多後,孤傲天也回府了。一見院子裡和花雲裳並排站著的阮如雲,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語調冷漠中帶著幾分不滿,一雙眼睛卻只看著花雲裳。
花雲裳剛要開口解釋,阮如雲便快步走上前去,拉住了孤傲天的衣袖,「傲天哥哥,是表嫂特意邀我前來住兩天的,正好也想跟你學學琴藝呢!」
「學琴藝?」孤傲天冷哼一聲,將衣袖從她的手中扯了回來。
「難道你那過世的夫君沒教你嗎?若我記得沒錯,當初你是說他出神入化的琴藝迷住了你,不是嗎?至於我的琴藝……哼,算了吧!」
他冰冷的話像是一把把冷刀子,刀刀插在阮如雲的痛處,說得她一張小臉立刻煞白,「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眼眶一紅,便落下淚來。
「王爺,郡主只是想來這裡住幾天,你又何必提過去的傷心事呢?」花雲裳急忙出來打圓場,低聲哄著阮如雲。
「她是你請來的客人,你自己負責招待!」孤傲天冷著臉逕自走向花廳,不再理會她們。
用膳的時候,孤傲天依舊黑著臉,眉頭緊皺在一起,阮如雲低垂著頭,眼眶紅紅的,只有花雲裳一人笑著,努力地緩和氣氛。
可是阮如雲卻絲毫不領情,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一頓飯吃到最後,她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花雲裳邊哄著她,邊小心地打量這孤傲天的臉色,只見他一張俊顏越發嚇人,只怕下一刻就要吃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