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安澤國簡直就是雙喜臨門,大公主剛剛與大駙馬喜結良緣,沒兩日,慶國迎娶三公主的使臣也抵達了宴京。
花沐德對這一段聯姻其實一直有些猶豫,慶國國力雄厚,兩國聯姻對安澤國有利無害,可是這畢竟關係到小女兒一生的幸福,所以他還想跟小女兒花雲裳好好談一談。
「雲裳,只有你有一丁點不喜歡,父皇就想辦法打發他們回去。」花沐德摸了摸小女兒的頭髮,一臉慈愛。
花雲裳輕輕地搖了搖頭,紅撲撲的小臉像個水蜜桃般可愛。
「父皇,女兒早就說過了呀!女兒願意的。」她調皮地跑到花沐德身後,纖細的雙手環在花沐德的脖子上,「再說,我早聽大姐說過了,慶國的五王爺孤傲天可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比習城大哥還要俊俏,比冷修言還要聰明,比玉琅還要細心幾分。更何況,孤傲天還是慶國國君最疼愛的弟弟,是慶國皇太后眼裡的心肝寶貝,我嫁過去,他們豈不是都要對我好、寵著我、讓著我了?以後我的日子肯定比兩位姐姐過得更加有滋有味,父皇呀,到時候你可要好好看著兩位姐姐,不要太嫉妒我哦!」
她說得俏皮有趣,逗得花沐德笑出了聲,「你這個鬼丫頭,你兩個姐姐怎麼可能會嫉妒你?我們只希望你能過得幸福、快樂。」說到此處,花沐德微微歎了口氣,「雖然孤傲天確實是一個很出色的青年才俊,可是父皇只怕他為人驕傲自負,欺負了你。」
「父皇,怎麼會呢?女兒我可是聰明伶俐,人見人愛的,到時候還不把他迷得團團轉嗎?」花雲裳不斷地插科打譯,終於將花沐德的滿腔疑慮與擔憂打消得乾乾淨淨。
出了御書房,花雲裳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遠嫁到慶國,其實她內心也很彷徨,也很害怕。那個孤傲天是不是像大家說的那麼好?皇太后會不會難相處?慶國的規矩會不會很多?最主要的是,她不確定孤傲天會不會好相處?
不過,這些擔心她只會深深地藏在心底,不會讓父皇和姐姐們為她擔憂。難得慶國皇太后親自派人來提親,而且慶國的實力比安澤更勝一籌,如果兩國聯姻的話,會對安澤大有幫助。
只要想到自己能為父皇、玉琅和整個安澤做些什麼,她的心就無比的激動。更何況,大姐和二姐兜兜轉轉歷經千辛萬苦最終都尋到了自己的幸福,也許這一段姻緣也會成就她的幸福。
想到這裡,她的心便安定了下來。
鬱鬱蔥蔥的樹蔭下,她仰起小臉,沐浴在金色的陽光裡,遠遠的看去,竟然像是一個身披金光的小仙子一般。
既然得到了花雲裳的首肯,花沐德也就安心地讓眾人去準備了。
十日後,送親的隊伍伴著慶國的迎親使團浩浩蕩蕩地駛出了宴京。
騎著高頭大馬的花天澤策馬徐徐走在花雲裳的馬車旁,繡著龍鳳的車簾掀起了一角,一身紅裙的花雲裳看著馬車後綿延十里的送嫁隊伍,還有幾十匹拉著嫁妝的馬車,不由地撇了撇嘴,「父皇也真是的,我都說了不要這麼大的排場,他還是不聽,玉琅你跟大姐也不勸勸呀?」
花天澤聳了聳肩膀,「大姐現在是新婚燕爾,哪裡還顧得上咱們,再說了,父皇說了,這是給三姐你壯聲勢的,讓慶國那邊也不敢小瞧了你去。連我這個太子爺都被父皇派來送親了,可見父皇多疼三姐。三姐,你放心,若是以後孤傲天敢欺負你,弟弟一定連夜殺到慶國替你出氣。」
這句話說得花雲裳心裡暖暖的,她看著騎在馬上意氣風發的弟弟,突然覺得這個一直被她們姐妹護在身後的小弟弟終於長大了。
「玉琅,如今姐姐們都出嫁了。雖然大姐和二姐還在宴京,可是畢竟不能時時進宮陪伴父皇,你如今也大了,也該考慮納妃一事了。」
「三姐,我若是納妃,那必定是我喜歡的女子,否則……」花天澤揚起頭,「我寧願一生不娶。」
看著弟弟略帶稚氣的小臉,花雲裳笑了笑,也算是默許了弟弟的想法。想來他堂堂太子,眼光自是極高的,何況平日裡他也不常離開皇宮,能看得上眼的無非也就是那幾家大臣之女罷了,只要不是太過離譜,想必父皇都會答應的。
隨著隊伍出了宴京,花天澤雖然不捨得,但還是依照聖旨返回去覆命了。出嫁隊伍一路前行,不急不慢地在路上走了二十來天,終於抵達了慶國的都城平京。
看到平京裡一片鮮艷的喜慶紅色,花雲裳一路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兒。看來,慶國對這件婚事是真的很在意的,想必身為新郎官的五王爺更加看重。
根據慶國當地的風俗,在大婚前一天花雲裳不能入宮,得先暫時住在驛館中。不過宮裡已經先安排好一切,驛館裡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連伺候的人都是宮裡調來的。
原本在安澤的時候,他們父女、姐妹之間並不怎麼在乎這些虛禮,如今到了慶國,各種繁文縟節攪得花雲裳有些頭疼。從小便跟在她身邊的侍女書嵐自然看出了主子的心思,借口公主舟車勞頓身體不適,便將那些前來請安順便講解明日儀式規矩的女官、嬤嬤們都打發了。
花雲裳剛剛換下了衣裳,梳洗了一番後,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門外便響起公共尖銳的聲音,「皇后娘娘駕到!」
主僕二人頓時有些慌了,書嵐忙拿了一件大紅色的外裳手忙腳亂地幫花雲裳穿好,繁複的髮型師來不及梳上了,只好隨意地挽了一個髮髻。兩人還未來得及出門迎接,門簾子便被門口的宮女掀開了——
一個身著金鑲邊芙蓉袍的雍容華貴女子,在一群女眷的簇擁下款款走了進來;只見她梳著雙鳳髻,髮髻上插著一隻金鳳頭簪,指頭大的珍珠襯得玉盤般的臉龐更加明媚,大眼挺鼻,嘴角帶著笑意,處處顯露著皇家的端莊與威嚴。
「雲裳恭請皇后娘娘金安。」花雲裳帶著書嵐款款下拜,眉眼裡帶著小女兒的嬌羞,脖頸輕揚的曲線卻帶著幾分公主自有的優雅儀態。
「快快起來。」皇后阮如鳳忙伸手將花雲裳扶了起來,仔細地打量了起來,只見一張瓜子小臉,白淨中自帶一點紅暈,圓潤的鼻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裡帶著三分笑意,雖然不像慶國女子那樣大氣,卻自有一番南國水鄉的溫柔婉約。
「五王妃果然生得漂亮,難怪太后娘娘一見到你的畫像便喜歡得不得了,千里迢迢地特意給咱們五弟覓了這樣好的一個王妃。也怪不得,咱們五弟那樣冷清一個人,硬是要將這場婚事辦得風風光光、四海皆知的。」皇后娘娘既然都開口誇讚了,其他跟來的妃嬪女眷們哪有不附和的道理?一時間屋子裡滿是讚許之音。
花雲裳自然是不敢應承的,連連說著一些客套的話,恭敬地請阮如鳳和各位娘娘們入座。
眾人皆笑顏相對,唯有一位綠衣姑娘面色沉靜,似乎若有所思。
「雲兒,過來見見五王妃。」
阮如鳳見花雲裳偷偷打量著自己的妹子,便揮手叫阮如雲坐到前面來,立刻有一個妃子懂事地將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
「五王妃好。」阮如雲溫順地請了安,可是話語裡卻帶著一絲冷淡。「五王妃你莫怪,我這個妹子性子一向如此。」阮如鳳輕睇了阮如雲一眼,卻還是打著圓場。
「皇后娘娘客氣了,雲姐姐能來,自然是對雲裳有心的,難得雲裳和雲姐姐有緣,名字裡都帶著一個『雲』字,日後姐姐要是有時間,還要多來陪雲裳說說話才好。」看到眾人對阮如雲的態度,花雲裳便猜到這個阮如雲必定來頭不小。
果然,一番閒聊之後,才知道阮如遇你不僅是阮如鳳的嫡親妹子,是皇太后的外甥女,還和五王爺孤傲天從小一起長大,而孤傲天也特別疼愛這個小表妹。
送走了皇后娘娘一行人之後,夜已經深了,書嵐替花雲裳鋪好了被子,又打來了熱水伺候著她洗手。
「公主,我看那個阮如雲來意不善。」花雲裳對書嵐如妹妹一般,所以她也不許書嵐在她面前自稱奴婢。
「你是多心了吧?她不過是面上冷了一些。畢竟她夫君剛剛過世沒多久,又遇上我的婚事,心裡自然會觸景傷懷,這都是難免的。」跟驛館裡安澤派駐的使臣打聽了一番,花雲裳便將阮如遇的事情瞭解了一個大概。
想不到阮如雲看起來溫溫柔柔的,骨子裡竟然十分倔強;幾年前喜歡上了一個街頭賣藝的琴師,便不顧家裡的反對,硬是尋死覓活地嫁給了他。皇后娘娘可憐自己的妹子,便央求皇上給琴師在宮裡安排了一件差事,誰知道那琴師竟然是一個福薄之人,大婚不到一年便死了,留下了阮如雲孤零零一個人,可憐她年紀輕輕變成了寡婦,因此太后娘娘對她也多了幾分疼愛。
書嵐聽見花雲裳這麼說,撇撇嘴也不再說什麼了。唉!自己這主子什麼都好,就是同情心有時過於氾濫。
第二日一早,花雲裳還未睡醒便被書嵐拉了起來,洗漱完畢,宮裡派來多福多壽的有福之人便替花雲裳梳起了頭,梳完頭,大紅色衣服一層層穿戴了起來,最後把金質的花冠戴在了頭上。
銅鏡裡,一張粉白色的小臉顧盼生輝,微微揚起的嘴角,帶著幾分羞澀和對幸福的期盼。
從驛館到五王爺府,一路上都是紅毯鋪路,路兩旁的樹枝上都掛著紅黃相間的綢子花。
坐在轎子裡,花雲裳緊緊捏著手裡的喜帊,繡著鴛鴦的帕子在她的手中絞成一團。
王府門前,賓客雲集,一身紅袍的孤傲天站在門口,一臉的平靜。原本就風流倜儻的他,今日又稍加打扮,頓時引得周圍無數少女少婦紛紛側目。胸前的大紅花映襯得白玉無瑕的俊顏添了幾分暖暖的喜氣,王府的老管家跟在他身後不斷地提醒等下該如何踢轎門、如何迎新娘子下轎。
孤傲天淡淡地說了句,「夠清楚了。」頓時堵住了老管家的最。
表面上他是今日最風光的新郎,但是內心的苦澀只有他自己明白!迎娶的不是那個人,那麼喜轎裡是何人,對他來說都沒有差別。
薄薄的唇角抿起,看著越來越近的喜轎,孤傲天黑色的眸子裡閃著精光。雖然不是她,但是他偏要將這場婚事辦得人盡皆知,他偏要讓她知道,做他的王妃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他定要教她後悔!
轎子剛剛落穩,孤傲天便上前去,從袖中拿出一柄扇子,輕輕地在轎頂上打了三下。
一旁的老管家這下可傻了眼,剛剛他說的踢轎門可不是這樣的。
轎子裡的花雲裳也有些傻了,昨日那教規矩的老嬤嬤似乎也不是這樣說的啊?可是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她也不能再去問其他人了。
輕咬朱唇,花雲裳抬起小手輕輕地在轎門旁回敲了一下。
轎子外的孤傲天愣了一愣,隨即無聲地笑了起來,看來這個安澤三公主倒有幾分聰明。
大手一揮,轎簾便掀了起來,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到眼前,「王妃,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