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可以洗手吃午餐了。」
他若無其事的對她勾唇一笑。「難怪我覺得肚子餓了,午餐吃什麼?」
「我準備了海鮮焗烤飯和蔬菜牛肉湯。」
「小丫頭,我們暫停,先吃完午餐再繼續比賽。」他揉了揉顧婉兒的頭,拉著她站起身,先進浴室洗手,再到飯桌坐下,此時喬媺晶已經將午餐和餐具擺放得又整齊又漂亮。
「真是不可思議,沒想到你會下廚。」
「我本來就會下廚,我媽說女人不可以不熟悉廚房。」
「那為什麼以前我不曾吃過你煮的東西?」
「你的廚房有專業人士料理,我沒機會施展身手。」
對哦,他都忘了。他們結婚時,奶奶特地聘了一個廚子過來料理他們的飲食,美其名是照顧他們夫妻的健康,讓孫媳婦有健壯的身體孕育下一代,事實上是監視他們夫妻的婚姻生活。
後來他們離婚,他搬到郊區的花園洋房,也就讓廚子離開了,因為他很少在家裡用餐,管家夫婦就可以照顧好他的三餐,用不著再請個廚子專門伺候。
「你嘗嘗看,我不確定是否合你的胃口。」她隨即轉向顧婉兒,仔細叮嚀她慢慢吃,小心燙口。
霍天擎先喝了一口蔬菜牛肉湯,再嘗了一口海鮮焗烤飯,然後讚賞的點了點頭。「好吃!」
「你可以接受就好了,我還擔心你只能接受精緻優雅的料理。」她對他的挑食印象深刻,記得只要那天他通知會回家吃晚餐,廚子就會一整天都在廚房忙碌。當料理擺在他面前時,不但要色香味俱全,擺設也要美觀講究,一如在外面高檔的西餐廳用餐一樣。
得知她沒有忘記他的喜好,他的心情頓時生出一雙翅膀飛了起來。「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我,吃飯是一種享受,而不是單純餵飽肚皮。」
「我可以理解。」她見識過霍家的排場,就好像上飯店喝喜酒,有人會守在一旁伺候,將餐點一一分送到每個人的盤子裡面。
「媽媽,我不要吃紅蘿蔔。」顧婉兒突然從飯裡挑出一塊紅蘿蔔遞過去。
她板起面孔搖了搖頭。「小丫頭,不可以挑食哦!」
「我不要吃紅蘿蔔,我又不是小白兔。」
這是什麼論調?喬媺晶唇角抽動了一下,可是她仍不忘扮演溫柔的媽媽,捺著性子解說。「人也可以吃紅蘿蔔,紅蘿蔔營養價值高,什麼是營養價值高?就是吃了會很健康,不容易生病,知道嗎?」
「為什麼人要跟小白兔一樣吃紅蘿蔔?」
「不是人跟小白兔一樣吃紅蘿蔔,而是小白兔跟人一樣吃紅蘿蔔。」她傷腦筋的皺起眉頭,覺得自己的舌頭快更打結了。
「我就是不要跟小白兔一樣吃紅蘿蔔。」
這個小丫頭想逼瘋她嗎?「小白兔是小白兔,紅蘿蔔是紅蘿蔔,你不要扯在一起。」
「小白兔喜歡吃紅蘿蔔,我就是不要跟小白兔一樣。」
「真是奇怪,小白兔是你的敵人嗎?你幹麼非要跟小白兔唱反調?」
聽她們互不相讓的一來一往,霍天擎忍不住揚唇笑了。從來不知道她臉上的表情如此豐富,而每一個表情都那麼動人……雖然以前知道她很漂亮,可是那種漂亮就像陶瓷娃娃,少了一種動人的味道,現在他看見了,他感覺自己的心跳躍著不同於往常的頻率。
「這很好笑嗎?」她惱怒的冷眼一射。
「你真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他把自己的盤子推給小丫頭,讓她將湯匙裡面的紅蘿蔔給他,可想而知,他的舉動立刻引來抗議的目光,他無辜的對她眨了眨眼睛,繼續提出個人看法。「每個人都有不喜歡吃的食物,譬如我,絕對不碰冬瓜和茄子,難道你沒有嗎?」
「……你這樣會教壞小孩子。」她不吃的食物可多著了,這種話當然只能認命的含在嘴裡,免得他更自以為是的發表高見。
「你勉強也沒有用,你又不可能盯著她一輩子。」
雖然是事實,她還是悶悶不樂的對顧婉兒補上一句。「你小心營養不良。」
顧婉兒還無法理解「營養不良」的含意,繼續開心的享用她的焗烤海鮮飯。
咳!霍天擎清了清喉嚨,努力壓抑那股想大笑的欲 望,當然,馬上又接到那兩道指責的目光,他好無辜的回以一笑,可是他這張笑容看在她眼中倒像在挑釁,她孩子氣的對他做了一個鬼臉,這下子他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不過趕緊撇開頭,以免笑聲太過囂張了,惹得她跳腳。
這會兒她應該生氣的叫他閉嘴,可是喬媺晶卻感覺到唇角正在上揚。她想,這是因為不想破壞眼前愉快的氣氛,不是因為他對她有任何的影響力,可是心裡有個微弱的聲音在質問她:真是如此嗎?
等小丫頭上床睡覺之後,喬媺晶接下來就等著送客,待霍天擎離開之後,她就可以開始收拾打掃了。
出生在喬家那種大家庭,從小就被訓練成整理家務的高手,家裡時時刻刻都應該保持清潔亮麗,以免客人突然來訪。
離婚之後,她如同被放出籠子的小鳥,可以自由飛翔,喬家那些羅裡吧嗦的規矩當然要拋到九霄雲外,可是長期以來養成的習慣很難擺脫,看到哪兒髒亂礙眼,不收拾乾淨整齊,兩隻手就會發癢,莫怪說人和血緣的牽連是無法斬斷的。
今天晚上霍天擎一陪顧婉兒上床,她就迫不及待的準備好清沽用品,可是等了又等,卻只看到他屁股完全陷在沙發裡面無法動彈,而雙眼緊盯著電視的旅遊生活頻道,還悠閒的蹺著二郎腿,害她不禁心生疑惑——難道這裡是他家,而不是她的住處?
東張西望看了一會兒,喬媺晶確定自己是這裡的主人,只好開口提醒他。「你不是要回去了嗎?」
「你忙你的,我想回去時就會離開。」他已經看到她擺放在角落的清潔用品。
「時間很晚了,明天一早要上班,你還是早一點回去休息吧。」她可不想在他面前把自己搞得像黃臉婆。
「不晚,十點而已。」
「十點還不算晚,難道要待到十二點嗎?」
終於,他的目光從電視螢幕移到她身上,似笑非笑的挑起眉。「我在這裡讓你覺得很緊張嗎?」
「我……我哪有緊張?」她硬著頭皮迎接他的注視。兩人曾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可是第一次感覺到他的目光教她心慌意亂。
「不緊張,又何必急著趕人?」他看著她的眼神變得更深沉了。
「我……我還不是為你好,難道你明天一早不用上班嗎?」她惡聲惡氣的想跳離凝聚在四周的親密氛圍,以免自己傻不隆咚的掉進那兩潭幽深誘人的池子裡面。
「如果你那麼擔心我睡眠不足,那我待在這裡過夜不是更好嗎?」
「什麼?你要待在這裡過夜?」她激動得兩眼暴凸。
「我待在這裡過夜可以節省舟車勞頓的時間,你也不用擔心我睡眠不足啊。」
「我……沒有……」這是什麼情況?她哪有擔心他睡眠不足?
「放輕鬆一點,我不會撲過去把你吃了,至少不會在這種燈光不夠美、氣氛不夠佳的情況下。」他調皮的對她擠眉弄眼。
嫣紅渲染了嬌顏,她張著嘴巴想反駁自己毫不擔心這個問題,可是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逗弄她還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這一點都不好笑!」她惱怒的一瞪。
「你怎麼這麼沒幽默感呢?」
「幽默感?」
「我不是要你放輕鬆嗎?今天晚上我不可能留在這裡過夜,既沒有準備衣物,還有一大堆工作等著我回家處理。
如果期待我留在這裡陪你,下次記得先預約。」
「笑死人了,我才不需要你留在這裡陪我……等一下,你在整我嗎?」她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你不是不緊張嗎?我就測試一下啊。」他對她大大的咧嘴一笑,那笑容帶著童稚般的純真,炫目得讓她又差一點閃神了。
她又羞又惱的漲紅了臉。「你……你這個男人真的很無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我建議你抓緊時間打掃拖地,然後泡個熱水澡,上床睡覺,至於我呢,你不用太在意了,我保證不會打擾你。」
她又不可能像對付蟑螂一樣,啪一聲,狠狠的打扁他,然後把他丟進垃圾桶打包丟掉,再繼續僵持下去,不過是浪費時間。
隨手拿起茶几上的原子筆盤起頭髮,她不再難為情的大展身手做起家務。
他的目光悄悄跟著她的身影打轉。雖然這兩天幾乎一起度過,可他總覺得不滿足,渴望更深入瞭解她的生活,掌握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他喜歡她毫不修飾的樣子,這個時候她不再隱藏自己,看起來特別性感嬌媚……性感嬌媚?想必有很多人不認同,可是在他眼中,此刻的她就是那麼令人心動。
如果從一開始,他所認識的喬媺晶就是眼前這個自由奔放、隨心所欲的她,他們絕對不會步上離婚之路。
兩天的周休假日,霍天擎願意將時間浪費在她們身上,喬媺晶已經覺得很了不起了,不敢期待接下來的工作日他還可以將時間分給她們,可是出乎意外,他不但每天送她們上下班和上下課,晚餐還會請司機送過來,然後「一家三口」一起享用快樂的晚餐。
接下來的週末假日,他帶她們去郊外踏青野餐放風箏、去俱樂部游泳騎馬,這些天他們共有的歡樂與笑聲比當夫妻的日子還多,她也漸漸習慣他的陪伴,相信好友回來之前,他都會當完美的爸爸,可是就在這時,他突然消失不見,一連五天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週末一早睜開眼睛,顧婉兒就催她打電話問爸爸今天是否會來。
「他不是爸爸,是霍叔叔,他有很多忙不完的工作,沒那麼多時間陪我們玩。」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很少糾正小丫頭的稱呼,可是他突然說不見就不見,她還是讓婉兒認清楚他的身份比較妥當。
顧婉兒顯然不接受這個答案,三分鐘之後再問一次,她當然原封不動的回以相同的答覆,而小丫頭再隔三分鐘又問……就這樣,逼得她快抓狂了,只能將婉兒打包送到父母那裡,請父母充當一天保姆,帶她去公園、玩具城消耗體力,她就不會有那麼多閒工夫問個不停。
這個早上還沒去掉一半,喬媺晶已經筋疲力盡,可是少了小丫頭在一旁聒噪,耳根子總算可以清靜,相信煩躁的心情也會漸漸平靜下來,不過剛剛營造出來的自信心卻在見到霍天擎那一刻,瞬間垮了。
只見霍天擎背靠著門邊的牆壁,總是一絲不苟的頭髮此刻隨性狂放,向來整齊的衣著也大大的解放,襯衫的扣子只扣了一半,看得出來他真是累壞了。
「我肚子好餓,你弄東西給我吃。」
雖然他這副樣子讓喬媺晶這幾天的焦躁頓時都飛走了,可是他的態度真的很欠扁……當他不存在,她自顧自的打開門走進屋內,他當然自動自發的緊跟在後。
「我要吃飯,不要面。」他好像回到自己家裡似的躺在沙發上。
她轉身瞪著他。「我這裡不是餐廳。」
「我們今天不鬥嘴,我肚子真的餓壞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