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下堂後 第三章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半縮在喬媺晶身後的顧婉兒身上。這個胖嘟嘟的小丫頭完全看不見他的影子,真的是他的孩子嗎?

    見狀,她恍然大悟,趕緊道:「你誤會了,她不是你的孩子。」

    「是嗎?」

    「她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他伸手摸了摸顧婉兒的頭。「她多大了?」

    「她……三歲多了,那又怎樣?」

    「媽媽,他是爸爸嗎?」顧婉兒充滿好奇的目光直勾勾的盯住霍天擎。

    這會兒可教她傻眼了,小丫頭怎麼會突然迸出「爸爸」這兩個字呢?

    霍天擎向她挑了挑眉,彷彿在問她:現在你怎麼說?

    「這個……小孩子不懂……不是這樣……」天啊!她到底在說什麼呢?

    「我們還是進屋子再說吧。」他側過身子,示意她帶路。

    沒錯,這裡確實不適合談論這件事情,進了屋子,坐下來慢慢溝通,他就會明白小丫頭跟他們兩個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可是當他們進了她租賃的公寓,她反而覺得情況正逐漸失去控制。這是當然的,霍天擎原本就是那種存在感非常強烈的男人,他天生具有一種強勢的壓迫感……正因為如此,過去在他面前,她很自然的就會心生警覺,因此更會留意自己的形象是否符合「溫馴柔弱」。

    雖然這裡不歡迎他,但來者是客,她基於禮貌還是為他煮了一壺咖啡,同時安排小丫頭進書房玩積木,免得這個小妮子又迸出什麼驚人之語,將事情搞得更複雜。

    「婉兒真的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是我好友的女兒。」

    他優雅的拿起咖啡品嚐,這是他喜歡的味道,有一點甜味,帶著牛奶的香味,這足以說明一件事——她不曾忘記前夫的習慣。「那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你是她媽媽,而我是她爸爸?」

    「婉兒是我乾女兒,我對她的付出不輸給她的親生母親,她喚我一聲媽媽很正常,而她之所以把你當成爸爸,那是因為……因為她看過我們的結婚照,我是媽媽,你當然是爸爸嘍。」慶幸她的腦子轉得夠快,沒被小丫頭的「爸爸」嚇得六神無主。

    放下手上的咖啡,他起身瞧瞧這裡,摸摸那裡,看似隨意打量,卻讓屋子的主人如坐針氈。

    這個男人幹麼不說話?難道他以為自己是法官,還要慎重的審查數據,決定她這個罪犯應該受到的刑罰嗎?冷靜!她又不是人家一捏就會吱吱叫的玩偶,為什麼要隨著他的一言一行情緒翻騰呢?

    霍天擎拿起她擺在電視櫃上的相片,那是她和顧婉兒的合照,她們看起來的樣子真像一對母女。「那她的親生母親呢?」

    「她正好去上海出差。」

    「那還真是巧。」他回頭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彷彿在告訴她:你應該找個更有說服力的借口。

    他的眼神真是令人不爽!「如果你早來一天,你就會遇到她了。」

    「這又是一個巧合,真是不可思議。」

    她忍不住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我在編故事嗎?」

    「你何必這麼生氣?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太巧合了,不是嗎?」他無奈的聳聳肩。「沒辦法了,這會兒只能等當事人回來之後再確認。」

    「你說什麼?」

    「現在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個人的片面之詞,在沒有人證的情況下,以我的立場當然要抱持懷疑的態度,畢竟這關係的是我至親的骨肉。」

    「如果婉兒是你的孩子,我幹麼否認?」

    不理會喬媺晶,霍天擎走進書房,婉兒在鋪上軟墊的地板上玩積木,他在她前面蹲下來。「婉兒可以告訴我,媽媽是誰嗎?」

    顧婉兒看著緊跟在後的喬媺晶,大聲的說:「媽媽是喬媺晶。」

    「這下子可真是傷腦筋,她一口咬定你是媽媽。」他不自覺的唇角上揚。

    她很不服氣的挨著他蹲下來。「婉兒,媽咪是誰呢?」

    「媽咪是趙意琳。」

    她微微側著頭瞅他,得意的向他挑眉。「現在你應該搞清楚狀況了吧!」

    他摸了摸顧婉兒的頭。「婉兒有一個媽媽,一個媽咪嗎?」

    「媽咪說婉兒很幸福,比別人多一個媽媽。」

    「婉兒看過爸爸嗎?」

    顧婉兒用力點了點頭。「媽咪給婉兒看過相片,媽咪說爸爸好帥。」

    「婉兒喜歡爸爸嗎?」

    略微一頓,小丫頭羞答答的一下子看他,一下子低頭。「喜歡,超級喜歡!」

    「我也好喜歡婉兒,婉兒乖乖在這裡玩積木,我和媽媽去客廳討論事情。」他拉著喬媺晶起身回到客廳。「我們又陷入僵局了,現在只能等你的證人回來了。」

    抽回被他抓住的手,她決定放棄跟他爭論了,這個男人根本沒辦法溝通!「好吧,婉兒的媽咪到上海出差一個月,等她回來,我會通知你。」

    艷陽穿透窗簾將略帶涼爽的室內染上一層暖意,喬媺晶呻吟的翻了一個身,又不是跑了三千公尺,怎麼全身肌肉又酸痛又沉重呢?

    昨天到底做了什麼呢?她記得一早心情愉快的出門上班,因為是星期五,接下來是周休二日,到了會計事務所,工作還是千篇一律,又逢單月報稅的日子,忙得可謂昏天暗地,下班時間一到,匆匆忙忙趕去幼兒園接小丫頭,搭捷運回家,然後在路上遇到……喬媺晶倏然坐起身,她想起來了,原以為訂下一個月的約定,她就可以送走他,誰料他賴著不走,還說既然沒有人證否決他和婉兒的關係,他就必須負起當爸爸的責任,他要陪女兒吃晚餐,還要陪女兒玩遊戲,等到婉兒洗好澡,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他才終於說拜拜。

    昨晚她分分秒秒繃緊神經,最後還要收拾他當父親製造出來的混亂,這會兒當然像是爬了一夜的山……咦?這是什麼聲音?她豎直耳朵,用力傾聽客廳傳來的聲音……應該是婉兒的笑聲,不過,看什麼卡通這麼好笑呢?這個小丫頭愛看的卡通就那麼幾出——海綿寶寶、Dora、哆啦A夢……這些卡通對小孩子來說或許很有趣,可是一個人看卡通怎麼可能笑得這麼誇張?

    那如果不是看卡通,可能是有別人在,是誰?她家老爸老媽嗎?不可能,他們過幾天要去北海道享受中年蜜月,現在沒空跑來這裡陪婉兒,那會是誰?

    瞬間有一股涼意從脊背爬上來,這種不安的感覺讓她想到一個人。難道是……她慌忙的拉開被子下床,跑到房門邊,將能容一個人通行的門縫再拉開一點,悄悄探頭往客廳的方向一看——真的是霍天擎!

    這個男人存心跟她過不去嗎?難道昨天晚上亂得還不夠?

    「你起床了啊!」霍天擎的眼睛比老鷹還要銳利。

    「媽媽羞羞臉,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顧婉兒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一抹羞意染紅面頰,她結結巴巴的道:「我……昨晚沒睡好。」

    「你趕快去刷牙洗臉,我買了廣東粥,在餐桌上。」

    「爸爸買的廣東粥好好吃哦!」

    她好想翻白眼,這小丫頭的「爸爸」會不會叫得太順口了?

    甩了甩頭,這個問題暫且拋到腦後,先讓自己可以見人比較重要。

    她先退回房間換衣服,再進浴室刷牙洗臉,當她在飯桌坐下時,霍天擎已經讓顧婉兒坐在沙發上看卡通,且幫她熱好了早餐,而他正忙著在開放式的廚房煮咖啡。

    這個男人真是有夠自動!「你幹麼一早就跑來這裡?」

    「我來陪女兒啊。」

    「她不是……」算了,她何苦繼續浪費口水跟他爭論呢?「我建議你還是等一個月後再來,免得你後悔自己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和精力。」

    「看到你這麼關心我,真是令人感動,可是一個月之後會如何,現在還沒有定論,何必忙著煩惱呢?」他為自已倒了一杯咖啡,加入半小匙的糖和一大匙的鮮奶攪拌,然後帶著咖啡恣意的坐到落地窗旁的高腳椅上。

    瞧這是什麼情況,教外人見了,她這個主人只怕淪為客人,而他這個客人倒成了主人……看到他坐在自己週末假日享受下午茶的地方,感覺真奇怪。

    顧婉兒溜下沙發,咚咚咚的跑到喬媺晶身邊。「媽媽,爸爸說今天要帶我們去遊樂園玩。」

    「婉兒,他不是爸爸,而是霍叔叔……你說什麼?遊樂園?」

    「今天天氣很好,很適合出去郊遊,我聽說婉兒從來沒有去過遊樂園。」霍天擎很好心的補充說明。

    這是什麼話,好像她是多失職的母親,真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婉兒因為父母之間出了問題,比同齡的孩子早熟敏感,可是,這不代表她可以玩那些刺激的遊樂設施。「她還小,那種地方根本不適合她。」

    「遊樂園也有很多專門為小小孩設計的遊樂設施。」

    「你是說旋轉木馬、小火車之類的嗎?」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去遊樂園是為了玩這種幼稚的遊樂設施。

    他對她挑了挑眉,一副「沒想到你的腦子如此僵硬」的表情。「難道你以為小孩子去遊樂園就只是為了玩遊樂設施嗎?」

    「……」她竟然搜索不到一句話回應他。是啊,小孩子去遊樂園不全是為了玩那些遊樂設施,還有絕大部份的原因是為了享受天倫之樂,可是,他們又不是一家人——這種話她說不出口,為了彌補婉兒欠缺的父愛,好友一直灌輸女兒,她有兩個母親,而她真心把婉兒當成女兒。

    「媽媽,我好想去遊樂園哦。」顧婉兒撒嬌的在她身上磨蹭。

    霍天擎再度挑釁的向她挑了挑眉,看她這下子如何回應。

    「我覺得去動物園比較好。」她不想當個壞媽媽,可是又不想順了他的意。

    「我們去遊樂園啦。」

    不過,老天爺顯然不是站在她這一邊,除非她可以鐵了心,無視於那張苦苦哀求的小臉……歎了聲氣,她很不甘心的點頭妥協了。

    他連扮演兒子的角色都不擅長,又怎麼可能當人家的父親呢?突然蹦出一個孩子,他的心情可謂亂七八糟——有興奮,有不安,也有困擾……他也說不清楚糾結在心頭的感觸,總而言之,他從來沒有過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根據他一貫的算計模式,他應該等一個月後再決定如何面對這個孩子,可是昨晚回到家,總覺得有什麼擱在心上,整夜輾轉難眠,有一個念頭盤踞在腦海——他絕對不能放著她們母女不管。

    大清早,天還未亮,他連早餐都沒有吃就匆匆忙忙跑去找婁唆,婁唆是好友當中唯一升格當父親的人,應該知道如何處理他眼前的情況。

    「你想打動她的心,那就要付出代價,首先你要多花點時間跟她們母女培養感情,過些日子,她看見你的誠意,自然會承認你是孩子的父親。」

    「多花點時間跟她們母女培養感情?」

    「我舉例來說好了,像是週末假日,你可以帶她們母女出去戶外踏青野餐,或是帶她們去小孩子最愛的遊樂園,或是帶她們出去吃飯,總歸一句話,就是多一點互動的機會,相信我,只要孩子向你投降,孩子的媽媽就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要利用孩子嗎?」

    「什麼利用孩子?你這傢伙的思考模式未免太負面了!你應該用這種方式來思考——孩子是聯結你們夫妻的橋樑,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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