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啊。」青璇站在鞦韆邊上瑟瑟發抖，不要這麼考驗我好不好！
「疼……那你也願意麼？」華韻鬆開了手，坐到鞦韆上，命青璇幫她輕輕搖晃起來，「我今兒回宮問了問嬤嬤，她說，若是跟喜歡的人做那件事，疼也不怕……你喜歡武寧哥哥是不是？」
青璇震了一下，白月光下分明看見女孩眼中閃露出傷心的暗光，這個問題，這個問題還真是不好回答。
「我，我不過是大人買回來的一個小倌兒，身份低賤，哪兒敢喜歡大人啊！」
女孩忽然一腳點地止住了晃動的鞦韆，回頭看著他，見他躲閃著自己的目光，咬緊了下嘴唇，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拉住他的袖子，「你過來。」
青璇像站在懸崖邊上的孩子，一個不小心就怕掉下去似的繞過鞦韆走到女孩面前，低著頭，額上青筋抽了抽。
「喂！」女孩雙手圈住了他的腰，仰頭用命令的口吻對他說：「看著我，你這膽小鬼！」
「我！」青璇語塞，我只是要你一個承諾罷了，沒必要連身子都給我吧？
抬頭碰上一對目光堅定的眼睛，青璇恍惚又看見了雲嬅，不由自主地撫上女孩的臉頰，「我這輩子，給不了你什麼……你……你可願意許我來生？」
「來生？你要我許你什麼？」女孩明知故問，似在逼他。
青璇一時怔然，沉了片刻，竟是笑了，款款深情，濃濃愛意，「許我個機會，一個可以牽你的手的機會。」
若是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青璇再不是以前的青璇，此生只愛你一人，直到飛灰湮滅。
戰事捷報頻傳，天朝大軍不日班師回京。
「璇兒，寧日夜兼程，三日後歸，甚念，甚思。」青璇眉目含情地念出這封信的內容來，便被人劈手搶了去，唰唰地撕了個稀爛，丟到了地上。
雲嬅坐在床頭上，穿著個紅肚兜，瞪著青璇那張美如詩畫的笑顏，一把掀開了被子，小手對著他的命根子戳戳戳，「你想他了是不是？這兒都硬了！你發情啊！」
青璇被戳疼了，弓起身子來捂著那處，討好地笑著，「不是不是，是想公主了，想公主了……」
兩人在床上滾來滾去，低聲嬉笑著，青璇將女孩壓在身下，笑容漸漸隱去，「他要回來了，以後，我不能在陪著你，你好好地跟他過日子，乖乖地過完這輩子，我等著你……」
「你說什麼屁話？」華韻仰面朝天地看著他，「這話不是我該跟你說的麼？不是該你乖乖地跟他過日子，好好地跟他過完這輩子麼？」
「我不想跟他過了。」青璇苦笑。
我堂堂一天庭王子跑到凡間來做小倌兒，不就是想哄著你開心，討你一句承諾嗎？現在既然你都許了我，我還留在凡間做什麼？我當小倌兒上癮不成？
「你什麼意思？」女孩想不太明白。
「沒什麼意思。」青璇起身，想到不久的將來就可以和雲嬅好好地過日子了，心裡美滋滋的，「啊，對了，來來來，你，你給我寫個契約書。」
青璇猛然想到興許雲嬅會賴賬，於是哄騙著女孩寫了份保證書。
「我小歡保證以後，下輩子，生生世世都愛青璇，跟青璇在一起，相愛到永遠。」
「再寫上，不再欺負青璇，不再不理他。」青璇站在一旁循循善誘。
「我什麼時候欺負你啦？」華韻瞪了眼睛，「我踹死你啊誣賴我！」
「……」
女孩終究還是聽了他的話，又添了幾句，字很漂亮，寫完了用嘴吹了吹，「好了吧，你可要好好地收藏起來，不然到了下輩子，我可是會耍賴的。」
「自然會好好地收著，你放心吧。」青璇細細地疊好了，塞進貼身的衣裳裡。還得憑著這個與你糾纏呢，怎能丟了？
武寧回來的這一天，看見的是青璇的屍體。
華韻公主坐在房間正中央，床上躺著毫無生氣的俊美少年，一旁的侍女手中端著托盤，上面放著一隻酒壺，一隻殘留著紅色酒液的空杯子。
武寧身子一軟，差點沒栽倒在地上，「璇兒！」
華韻萬分抱歉地看著他，「對不起啊寧哥哥，我等不及了。」
「什麼？」武寧撲到床前，握住少年冰涼的手，回頭已是目中含血，「什麼等不及了？」
「我不告訴你。」華韻撇撇嘴，帶著一群下人揚長而去。
武寧不顧皇家顏面為青璇風光大葬，華韻卻出人意料地比誰張羅的都歡，彷彿死的是她最親的人，事無鉅細，大到挑選棺木的木料，小到一顆蠟燭，全都得過了她的眼才能進靈堂，風風火火地折騰了七天七夜，華韻公主進宮見了自己的親人之後，在她的寢宮華香殿內拋了一領白綾。
……
青璇回列仙班之後並沒有回天庭，而是一直守在天姥山上，等著雲嬅歸來。
等了一天都沒見她的影子，心中不禁納悶，不是說好了給他下葬完了就跟著回來的嗎？怎麼不見人影呢？
越想越急，越想越躁，前殿裡走來走去，一會出，一會進，坐立不安。
祝展顏看著不忍，「青璇啊，你再等等吧，興許她被什麼事情絆住了……」
青璇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會是被武寧……」
一念及此，心如火燒，抬腳就向外跑，剛出門便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雲嬅！」青璇一見來人，差點沒掉下淚來，「你終於回來了。」
雲嬅看都沒看他一眼，閃開身形進了殿中，「顏姨，我回來了。」
人間數年，仙界數天，祝展顏並未覺得雲嬅離開多久，是以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回來就好，早上青璇說你快回來了，我命人給你將蓮心殿收拾了收拾，被褥都曬了太陽，晚上睡著暖和。」
雲嬅點點頭，坐在一旁喝茶。
青璇被晾在一旁，懷疑自己是不是隱身的，怎麼她沒看見我嗎？
祝展顏覺得彆扭，走到殿門口沖青璇使了個眼色，逕自走了出去。
青璇自覺從來不曾如此狼狽過，就像一隻被掛起來的大閘蟹，憑你再怎麼橫行，也終歸是要被丟進鍋裡蒸熟。
「雲嬅……」鼓了鼓勇氣，走進了幾步，女孩低著頭，輕輕用碗蓋刮著茶水，剛說了兩個字，便有弟子進來，疑惑地看了兩人一眼，感覺出氣氛不妙，取了東西趕緊溜了出去。
等那弟子走遠了，青璇又鼓了鼓勇氣，「雲嬅……」
又有一弟子從內殿出來，疑惑地看了兩人一眼，趕緊取了東西溜了出去。
青璇忍了又忍，見那人走遠了，第三次鼓了鼓勇氣，「雲嬅……」
「咚」的一聲輕響，女孩將茶杯放到桌上，目不轉睛地走了出去。
青璇那心啊，是崩渣渣地涼，青璇那肝啊，是顫巍巍地疼。
站在那裡呼吸不了，胸悶的感覺越來越重。
「你傻站在那兒幹嘛呢？」走出殿外的女孩回過頭來，奇怪地看著他，奇怪地問了一句話。
突然就能呼吸了，青璇猛地喘了幾口氣，追著雲嬅向蓮心殿而去。
蓮心殿的墨棋妙居裡，雲嬅端端正正地坐著，青璇恭恭敬敬地站著。
雲嬅看看他，他討好地笑一笑，雲嬅又看著棋盤發一會呆，接著再看看他，他立刻又回上一個討好的笑。
不知道耗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棋盤上的盤格都看不太清了，兩人還是這麼僵著。
月亮也出來了，房間裡由最黯淡的時刻，漸漸變得明晰起來，寂靜無聲的空間，似乎能聽到時間流轉的聲音，青璇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卻猛地聽到女孩說了一句：「你怎麼回事兒？」
青璇被這突然而起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來，「我……我……」
我這不是等著你原諒我呢！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你……」雲嬅像是洩了氣，一直坐得直直的身體軟了下來，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著他，看著月光下熟悉的容顏，躲無可躲，逃無可逃，夢裡夢外，前生來世，全是他。
「你做小倌兒做傻了麼？」本來還心境淡淡，沒來由便生了氣，「是不是在凡間被人哄慣了，以往那些哄人的本事都丟光了？」
此話一出，青璇的心像被玫瑰紮了刺，又疼又癢的感覺剎那間便盈入了眼眶，本是開心到天上去了，卻沒出息的流了眼淚，幾步上前抱住女孩的頭，摟在懷裡哽咽，「小歡，小歡，小歡……」
懷裡僵硬的身體漸漸柔軟，青璇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許久之後，懷中的人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抱夠了沒有？」
「沒有沒有……」青璇的手摟得更加緊了，「抱不夠，總也抱不夠了。」
雲嬅卻是氣惱地掙脫了他，看著他可憐巴巴的眼神，不顧他的驚呼扯了他的衣裳。
青璇像是被人用強的小倌兒，撲騰著躲閃，「不是吧……你怎麼還這樣？你現在不是華韻公主了好不好？」
卻覺得懷裡劃了一下，原來是那張契約紙被雲嬅搜了去。
「你，你說過要我保存好的，你說話可要算話啊，你說過不再欺負我，不再不理我的……」
青璇委屈的像個受氣小媳婦兒。
雲嬅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就會誑人，我那時候傻，聽了你的甜言蜜語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現在我回過味了，怎麼只有我一份契約書——你怎的不寫？」
青璇剛開始還如落深淵，聽到最後一句話便突然感覺雨過天晴，眼前閃過萬道彩虹，光芒四射，滿室生春，「我，我，我寫我寫……小歡，你說，要我怎麼寫？」
雲嬅不言語，眼含深意地看著他，有些期許，有些委屈，有些埋怨，有些嬌嗔……
青璇立刻就明白了，是的，不用你說，我知道怎麼寫，我知道怎麼做，以後的日子裡，我青璇只愛雲嬅一人，相守相依，愛她，護她，暖她，直到海枯石爛，直到灰飛煙滅。
裁一截雪白的紙，磨一硯濃重的墨，鄭鄭重重地寫下一句——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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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坑撒花
祝願所有的親們，此生求得同心結，此世永掛合歡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