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要七七四十九天,小姐再到家之前,已經昏睡了三十天了,若是小姐少活動,安心靜養,應該不超過三十天,就可以康復。」
「不對吧?你數學不行啊?三十天加三十天是六十天!」
「如果小姐一直處於睡眠狀態的話,就會縮短時間,可是公子說,小姐性子活潑,不願讓你每日都昏昏沉沉的。」
丫的,他倒好心!
「我也勸過公子,這樣一來,對公子的身體便多了十幾日的損傷,可是公子的決定,咱們都做不了主的。」小丫環話中有話。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行了,我睡覺還不成!」封千紫說完,就要點自己的睡穴。
「可別,我也只是發發牢騷,若是公子知道了,還不扒了我的皮!」小丫環轉身從桌上端了托盤過來,上面有三樣小菜,一個饅頭,一碗湯,「小姐,我叫小棉。」
「我天天睡覺,又不下床活動,吃不下。」封千紫肚子餓得咕嚕叫,可就是沒胃口。
「好歹吃兩口,我也好交代。」
無奈,她舀了兩勺湯喝,食不知味,便不吃了,看著小棉將飯菜放回桌上,她問道:「你們公子做什麼的?」
早就想問,一直沒機會。
小棉轉回頭來一臉詫異,好像在說,你不知道?
「公子,統領妖魔二界,外人都稱他魔君。」
蝦米???!!!
封千紫一拍腦袋,終於想起來,「我說這名字聽著怎麼這麼耳熟呢,原來是他。」
「可是,小棉,我看你眉心也沒有黑氣,你沒有墜仙嗎?」
「我不是神仙,我是妖精。」小棉站在她床前笑道:「我是隻狐狸。」
啊——哦——
「小狐狸精,呵呵。」封千紫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小棉愣了一下,「小姐,你一笑,真好看。」
「切~你頭一次見我笑?好像沒見過似的!」封千紫不以為然。
「當然是頭一次了,因為要用聚魂燈罩著小姐,所以我們都不能飛,只能用馬車拉著小姐走,這一路上,你除了哭,還是哭,那裡笑過了?」
封千紫呆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小棉,有鏡子嗎?我想照照。」
小棉隨手一招,就拿出一面鏡子來,遞給了封千紫。
她遲疑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拿起了鏡子,放到自己面前,黑色的雙眸變成了夜紫色,粉嫩的嘴唇變成了藕紫色,眉心上一朵黑紫色的玲瓏花印,昭然若示著她現在的身份。
她放下鏡子,靠在床頭上,傻呆呆地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向小棉擺擺手,自己悶頭睡覺了。
晚上,隱隱約約地感覺有人爬上床來,她向裡挪了挪,面衝著牆,繼續睡。
往後幾日,她便是吃了睡,睡了吃,實在睡不著,便點自己的睡穴,有時候會聽見司空千蓮輕聲喚她,她只做睡著了沒聽見。
終於有一日醒來之後,頭上那盞燈被人摘走了,她卻還是不下床,懶洋洋地靠在床頭上,什麼都不做。
從那天起,司空千蓮就再沒到她房間裡來了。
小棉叫過她幾次,問她想不想出去玩,她搖頭拒絕,心想這麼躺著也不錯,挺好的。
窗外有時候會飄進來一些芬芳的花香,灑進來一些日光或月光,偶爾幾聲杜鵑鳥叫,這些也就是她和外界僅有的一點接觸了。
「小姐,我聽說你挺活潑的,天姥山仙劍大會都是你一手策劃的,怎麼傳聞都是假的嗎?你整天呆在屋子裡,不覺得無聊嗎?」小棉端進來一盤子飯菜。
「我……我身體還沒好利落吧,總覺得沒力氣。」她靠在床頭上望天。
小棉歎了口氣,「小姐,你先吃飯吧,別望天了,望多久也望不見月華上仙了。」
封千紫一怔,繼而笑道:「也是,我看看今兒做得什麼好吃的?」
說完了,她一下蹦下床來,嚇了小棉一跳,她走到桌前,拿起筷子便吃,風捲殘雲一般,不一會兒就把飯菜吃了個精光。
「小姐,是不是小棉說錯話了……」小狐狸站在一邊忐忑不安。
「沒有啊,我覺得你說得挺對的,我現在已經是魔了,他是神仙我是魔,黑白兩條道上的人了。」
她抹了抹嘴,推門走了出去。
這是她第一次出門,原來她住的竟然是個宮殿似的房間,出了房門還是在房間裡,她所住的那間房,該是這座宮殿最靠邊的一間了。
寬大的走廊,平展的木質地板,粗大的紅柱上盤繞著龍鳳,富麗堂皇不輸於天庭的九華殿,宮殿頂上掛著幾隻巨大的燈籠,透出金黃的光暈來,益發顯得貴氣。
小棉緊跟在她身後,來往遇到一些下人,看見她們全都躬身施禮。
「司空千蓮的房間在哪裡?」封千紫突然一轉身,差點沒和小棉撞到一起。
小棉有些為難地看著她。
「怎麼?他的房間還不能隨便進麼?」封千紫問道。
「也不是,公子的房間自然要打掃的。」
「那你說,我能去嗎?」
「應該……可以吧,公子的房間裡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封千紫就覺得有個人從老遠看了她們這邊一眼,貼著邊溜走了,她覺得有些奇怪,仔細看去,只見個背影,魁梧得很,「那人是誰?」
「哪個?哦,那是鬼車,前一陣子剛從無稽山回來的,你見過他?」小棉見封千紫面色不對。
這地方王八還真多!上次在山洞裡見得是他的本身,沒料到這斯變成人竟是這副德行。
封千紫,咬著後槽牙,捋胳膊挽袖子就向鬼車追去。
小棉呆了一下,也跟著追了上去。
「你給我站住!」封千紫跑過大殿,隨手從一個下人手中奪了一把雞毛撣子,高舉著沖鬼車大喊。
「小姑姑,我的耳朵都給你了,你饒了我這次……」那鬼車倒是聽話,見封千紫發現他了,不敢再跑,一步步退著,雙手護著自己的腦袋。
「我叫你騙我,我打死你!」她說著便用雞毛撣子抽上去,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鬼車還沒怎麼的,她自己心裡倒是一哆嗦。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鬼車皮糙肉厚的,也沒覺出疼來,蹲在地上連連告饒。
封千紫從來沒這麼打過人,丟了雞毛撣子在地上,「算了算了,我師父也說算了,不跟你計較,但你騙我就是你的不對。」
鬼車連說是是,抱著腦袋向上偷看,小棉站在封千紫身後一個勁地偷笑。
封千紫氣自己心軟,又上前踢了他一腳,「還不快滾!」
連日來的鬱悶像是被發洩出去一些,她心裡覺得舒坦了不少,跟著小棉走到司空千蓮的房間,一進門便看見牆上掛著的一副巨畫。
真人般大小的一幅畫,上面畫著幾樹梨花,那花瓣像是被風吹了似的,從樹上落下幾片來,落到一個男子的身上,他側著身,一襲天水碧色的衣裳飛起了一角,手中的玉簫負在身後,臉上是她常見的那種清冷傲然,一雙眼中透出勘破世間紅塵萬物的憫然與慈悲。
師父,毀了帶著妖性的小紫,你也算對天下萬物大發慈悲了。
她走過去,站在畫像前癡癡傻傻地看了很久,不曉得小棉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司空千蓮回房的時候,她依舊站在畫前看著,就像個雕像似的。
「想他了?」他的聲音很脆,也很媚。
封千紫臉一紅,「我看你這畫藝不行,我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你畫得這是誰。」
司空千蓮嗤笑一聲,問道:「你跑到我房間裡來做什麼?難不成,這幾日我沒陪著你睡,你想我了?「
他走過去將手撫在封千紫的頭上,輕輕摩挲。
封千紫一把將他的手打下去,冷哼道:「是啊,我自己一個人睡害怕,我要搬你這裡來睡。」
司空千蓮一點都沒有吃驚的樣子,「你真可愛,小小年紀,就懂得耍心眼了。」
封千紫轉過頭去不再看他,「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好幾日之前,那時候司空千蓮還在封千紫的房間裡睡,她迷迷糊糊地聽到他在和別人說話,說的什麼都不太清楚,只有一句叫她猛然驚醒,「清歡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就因為這句話,她覺得司空千蓮對自己師父存著壞心,可是又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於是狠下心來,決心要搬過來監視他。
「隨便你吧,我這個人隨意得很,身邊多個人少個人的,我又不在乎。」司空千蓮笑了,笑得有些狡黠。
就這樣,封千紫又和這個統領妖魔二界的魔君住在一起了,只是每天早上醒來之後,都不見了他的身影,鑒於丟斧子效應,封千紫怎麼想,怎麼覺得他在搞陰謀,搞破壞。
於是,終於有一天,她在他起床的時候抓住了他,「司空哥哥,你去哪兒玩?帶上我吧。」
司空千蓮的表情十分奇怪,「你要跟我去玩?」
「是啊是啊,你這宅子雖然很大,但是我也逛膩了,你這是上哪兒去,我也想上外頭轉轉。」
封千紫見他笑得賤賤的,心裡有些發毛。
「你真要去?」
「……嗯。」為了師父,她決定豁出去,上刀山下火海,來者不拒。
但是她萬萬沒有料到,他竟然帶她去了一個她最不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