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來得很早,我已經不習慣睡懶覺了,不是不想睡,確實是睡不著。
今天是週末,箏兒不用去上學,她正躺在那床海綿寶寶的被窩裡,甜甜的睡著覺,她的臉蛋紅撲撲的,長長的眼睫毛濃密的遮著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我的睫毛沒有這麼長,這一點,是遺傳了秦成風,雖然離婚了,但我還是不能否認,他的確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我們的箏兒繼承我們所有的優點,她出生的時候,醫生就說,長大了一個是個美人胚子。
她一直是我和秦成風的驕傲,我們一家三口走出去,必定能收穫不少艷羨的目光,不過,那都已過去,我們三個,永遠,也不會再牽手出去了。
我推開客廳的滑拉窗,進到花園裡,這個季節只有臘梅了,搬進來的時候,我種了兩株黃梅,這個冬天開得特別艷麗,黃色的小花迎著冬風越發燦爛,也只有臘梅,才能傲霜,有著冰清玉潔的美麗。
我摘下一朵梅花,捧在手心,我的鼻尖因為寒冷而微微凍紅,但並不影響我聞臘梅的清香。
我喜歡這樣的香味,在冷冽的空氣裡,給我世間最美的芳香。
花園的雜草日漸增多,我已許久沒有打整過了,沒有心情,只有兩個人的房子,我打整給誰看?
今天有客人要來,我要打掃一下,不然讓人家見笑。
很久沒有在花園裡勞動了,我竟然出了虛汗。
我剪了幾枝花朵繁茂的臘梅,插在客廳的玻璃花瓶裡,霎時,臘梅香便傳遍了整個屋子,這個空間已經被我心中的塵埃蒙了太久了,今天才有了些生氣。
箏兒叫著媽媽醒來,她每次都這樣,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過來。」
我過去了,她的嘴邊還有流過口水的痕跡,她已經把被子掀開,穿著單薄的睡衣暴露在冬天的寒冷裡。
我沒有開空調,為了省錢。
「箏兒,你忘了答應媽媽的事了嗎?」我故意馬起臉。
她吐吐舌頭,趕緊把被子捂在身上。
我曾經給她約法三章,晚上刷覺前要刷牙,睡覺的時候要解便必須喊我,早上起床必須把被子蓋好等著我來。
除了第一條,其他兩條,她都做得不好,這個星期已經尿了兩次床了,害得我半夜三更的起來換床單,換被子,結果是把自己給弄感冒了,她依然流尿。
這幾天我堅決不准她晚上喝水,連湯也少喝,看來效果不錯。
「媽媽,今天真的要來一個小夥伴跟我玩嗎?」箏兒很孤獨,我們這個小區跟她同齡的孩子不多,以前我還經常在晚飯後帶她去小區轉轉,能碰到些孩子跟她玩,很長時間我都沒有這心情了。
「是的,是西安來的小朋友,跟你一樣大。」我也很期待著他們的到來。
「那我要準備一件小禮物,送給我的新夥伴。」她首先想到的是這個,她是個大氣的孩子,什麼東西都想跟人家一起分享,心裡才舒服。
「那你好好想想吧,不過現在要起床了,說不定小夥伴馬上就來了呢。」今天要把她打扮漂亮一點,我喜歡我的女兒被別人稱讚。
我給她穿上秦成風從日本給她買的小大衣,粉色的,質地非常的柔軟,領子上是雪白的狐狸毛,當時我打開標籤,一看那日元,心裡很快就行了折算,天哪,2000多人民幣,我瞞怨他太奢侈了,小孩子家的衣服買這麼貴幹嘛,孩子長這麼快,要穿不得了多可惜呀。
他還呵呵的笑著,箏兒這麼漂亮,要打扮一下,就成了公主了。
他是喜歡寵著箏兒,這麼貴的衣服也買,做為父親,他是稱職的。
他離開後,我把她給箏兒買的衣服全部打包,扔在了衣櫃的最角落,我不願意箏兒穿他買的衣服,我看著扎眼。
今天不知怎麼的,我又把那包衣服翻了出來,在裡面挑出了最貴的這件,可能是我的虛榮心在作祟吧。
箏兒穿上這件小大衣漂亮極了,像極了電視上的有錢人家的小公主。
吃早餐的時候,我特意給她帶了個圍裙,生怕她把那件昂貴的小大衣弄髒了。
她也小心翼翼的,箏兒是個愛美的孩子,就算不用那圍裙,她也不會把衣服弄髒的,不過我總是預防著,小孩子家,萬一有個不慎,也有是可能的。
陳艷紅一家人在11點鐘的時候,準時來了。
他丈夫開車過來的,我們這個小區非常出名,做為在重慶已經呆了兩年的他,要找到這裡是很容易的。
我和箏兒到小區門口去迎接的他們,陳紅艷說他丈夫開的是一輛黑色的奧迪A6。
我們這裡的奧迪A6很多,但很奇怪,他們車子從遠處開過來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覺得那就是他們的車。
果然,在車子向我靠近時,我的手機響了,我還沒接,車窗放下,一個短頭髮的女人向我揮手。
她,便是我的網友,陳艷紅,在這以前只用文字交流的朋友。
她跟我想像並無二致,幹練的職業女性,戴著一副透明的無眶眼鏡,雖然因為是在度假穿得很隨意,但依然可以看出,她是個很講究的女人,只不過北方的乾燥讓她的皮膚顯得粗糙,她與我同齡,但明顯比我顯老。
她的丈夫很高大,典型的北方漢子,臉形是硬朗剛毅的輪廓,濃眉大眼,有著男人的陽剛。
她女兒長得很像爸爸,也是短髮,簡直跟他爸是一個巴掌拍下來的,可惜用在他爸那裡是陽剛,用在小女孩臉上,就顯得有些「蠻」了,這是我們重慶的用語,形容長形不夠細緻,箏兒跟她站在一起,就像溫婉的小公主,而沈小魚更像一個假小子,她的嗓門也很大,不像箏兒,說話細聲細氣的。
他們一家三口出現在我們面前時,我竟生出了嫉妒,多幸福的一家人,陽光明朗的站在我面前,那幅溫馨的畫面,讓我久久悵然。
孩子之間有著天生的見面熟,箏兒和陳艷紅的女兒沈小魚很快就成了親密無間的小夥伴,彷彿她們的相識,並不是從今天開始的。
大人倒沒有她們的那種快速來電,我們很禮貌的握手,陳艷紅向我介紹她的丈夫,沈正揚。
他寬厚的手掌很有力,握手的一剎那,我只是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並無其他。
箏兒早已帶著沈小魚進了她的房間,那個粉紅的世界。
沈正揚進門先看見我的古箏,在這現代風格的房間裡,古箏就像一個古董,僅僅作為一個裝飾擺在那裡,卻與周圍的風格,相映得並不協調。
秦成風曾要求我把古箏放到書房或者臥室,但我執意的要把它擺在客廳,我喜歡進門就看見它的存在,其實也是我的虛榮心吧,我希望進到我們家的人,看到這個古箏,顯示我還有些獨特的氣質吧,後來秦成風也看慣了,偶爾吃完飯,聽我彈幾曲,還別有風情。
小時候我家並不富裕,但我媽對我的期望很高,她想把我培養成一個淑女,可以我們家的條件,學不起鋼琴那種昂貴的音樂,她便讓我去學了古箏,是她的一個朋友,很有些造詣,我媽覺得女孩子會這些,平白的就能添幾分氣質,她說得不假,我並非傾城紅顏,但能奏得這古老的樂器,便自添了幾分優雅,可惜我很反感我媽這種望女成鳳的教育模式,一直不肯下苦功去練,所以並不是學得很精,連級都沒有去過,一直只是當成我的業餘愛好,我現在倒生出些悔意,要當初好好的在這方面下點功夫,把級過了,現在我也可以去當老師教教古箏什麼的,也能賺錢。
陳艷紅提意讓我彈奏一曲,她說在網上聽說我會彈古箏,很是佩服,現在這個社會,能彈這種樂器的人並不多。
我欣然應允,先試了試琴弦,指尖撥動,奏出一曲《梁祝》,那有些遙遠的琴音從我的指尖瀉出,那淒婉的愛情故事便轉化成音符,在房間四處飄舞。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彈這首哀傷的調子,本不該這樣歡迎遠方的朋友,但我坐在那裡,真的情不自禁。
音樂的穿透力能否滲入人心,以前我不知道,但後來我聽說了,就是這首《梁祝》,打動了他的心,陳艷紅的丈夫,沈正揚。
他說我的泡椒腰花做得非常好,我看他也喜歡吃那泡椒,他在重慶生活了兩年,可能早已習慣這種舌尖的刺激。
陳艷紅吃了一個泡椒,辣的眼淚都出來了,她並不擅長吃這種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