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馬車內微亮的光,只聽火狸狸傳出的大笑聲,與軒轅墨妍的叫罵聲,還有馬車上軒轅墨妍在聞風身上開打的影子。
後面跟著的馬車上,孟龍仰天昂嚎一聲,彷彿在說:「蒼天有眼,總算有個比我更可憐的出現,被那丫的欺負的說不出話來了……」
這一鬧已是黎明,火狸狸與軒轅墨妍總算安生的躺下睡覺了,聞風也算鬆了口氣,望著軒轅墨妍熟睡時的安靜美顏,滿是糾結。
這時火狸狸翻了個身,把頭壓在軒轅墨妍肚子上,軒轅墨妍一個起身把她甩至一邊,摸摸蹭蹭的鑽進他懷裡,火狸狸一轉一轉尋著了枕頭,腳一抬便翹到了他的肩膀。
又見他嘴角抽了抽,原本平靜的人生怕是再也不得安寧了……
又是顛簸了大半月,近到時,火狸狸忽然暈起車來,狂吐不止,聞風前來把脈後,一向沒有表情的面容忽然極其迷人的笑了起來,道,「恭喜主上婆子姐姐,你有喜了,我要快派人把這消息告訴主上才行,主上正為你的事忙碌呢,聽到這消息定會很高興的。」
這消息如五雷轟頂,震的火狸狸兩天沒說出話來,後知後覺才明白,那日在山洞是真的被吃干抹淨了,她還怎麼說都不相信……
糾結了兩日,回到宮中她才敞開心來接受這個事實,即已決定忘了歸海雲夜,即已做那銀面男的妻,先有個孩子也沒什麼吧,只是至今未能接開他的面具,瞧瞧他的樣子,有些遺憾罷了。
軒轅絕塵冷著臉把她接回離影閣,一進門便冷叱道:「你曾答應朕不讓任何人染指的,為何冥坊會差人警告朕說你已是她們的女主人?」
「是啊,孩子都有了。」火狸狸懶懶的靠在軟蹋上,把圖紙遞給他。
他卻未接下,憤怒的瞪著他。
「瞪我做什麼,我又不欠你,姐姐從沒把我托付給你,她送我髮釵也不是那個意思,是你誤會了,還有,花無缺在哪?。」
軒轅絕塵冷冷一笑,湊近她道:「想知道嗎?那朕就讓你看看冥坊主人的真面目,那時,你再考慮要不要代替你姐姐留在朕身邊了。」
說著,便一把扛起她往外走去,火狸狸死命的掙扎著,軒轅墨妍一來便見此情形,「皇兄,你帶姐姐去哪?我還……」
話未說完,兩人已消失不見,軒轅墨妍嘟囔著嘴,「輕功厲害就了不起啊,我還沒跟你說話呢……」
軒轅絕塵扛著她來至一處懸崖邊上,狂風襲過,冷嗖嗖的,火狸狸不明所以,便見軒轅絕塵脫了外裳給自已披上。
「花無缺於其他孩子,都是從這裡掉下去的。」
「什麼?」火狸狸一陣錯愕,側身朝那崖底看去,下方一片迷霧。
軒轅絕塵冷冷道:「擄人的是冥坊,把人從這裡推下去的也是冥坊,當時朕出錢買命的時候,曾告訴過他,人是你在意的,他若不願接這筆生意也罷,朕絕不勉強,可是他接了,未曾顧慮過你的感受……」
「我不信……」火狸狸神色恍惚的呢喃呢,忽然一個眼尖,撇見崖邊上那一抹熟悉。
拿起來看,竟是那已被風化了的半顆心,上面隱約可見一個魚字,與小魚兒手中的是一對,不知是遺落了多久,火狸狸只稍用力一握,便化做木屑,被風一吹,便飄向了崖底。
「拿掉孩子,做朕的皇后。」軒轅絕塵把她抱在懷裡。
她一把推開,「決不……」
「還不死心?」軒轅絕塵冷笑,「對於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火狸狸沉默不語,只緊握著手中那殘留的木屑,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們,受威脅任人擺佈只為讓他們平安,卻不想他早已……
軒轅絕塵冷冷道:「那我告訴你,他就是歸海雲夜,亦是夜不歸,不僅是朕的師弟,還是朕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荒謬。」火狸狸憤恨的吐出兩字。
「朕的母后,與他的母親,還有夏殤國曾經的皇太后,是三姐妹,夏殤國那個妖女,為了得到我國手中的皇陵地圖,派她兩位妹妹前來臥底,母后那時來做了貴妃,雲夜的母親是以陪嫁丫頭的身份而來,不想於父皇生了情意,珠胎暗結,她不要名份,連父皇賜的離影閣也是勉強接受,母后一直以為她失蹤了,後來發現她時,雲夜已經兩歲了,夏殤國那妖女知道後,便下令讓母后處死了她,本來他也是要死的,但被人救了,中了毒還能活到現在,估計是死撐的,也為此,他恨我母后,亦於我不大親近,連父皇他都恨之入骨。」
軒轅絕塵歎了口氣,又道:「數年前他回來了,帶著仇恨,與多重身份,父皇臨終前封他做賢王,他不屑,便成了一個『閒王』,極少出現在皇宮,即使出現了也是來無影去無蹤,因此他也是被宮中所有人都遺忘了的王爺。不管你信不信,這些事他終究沒讓你知道,可見你在她心中的地位了……」
「不要再說了。」火狸狸已泣不成聲,為何要被他傷害兩次,如今她腹中的胎兒,又該何去何從……
「朕必須說。」軒轅絕塵正色道:「你必須認清他,或許朕以前對悠兒做的事你不理解,或許朕之前逼迫你的事你耿耿於懷,至少朕肯赤、裸裸的站在你面前,他呢,自始至終你瞭解多少,每月初一一個美人兒抱著,欺瞞於你,不顧你的感受,把一幫孩子推下懸崖,都有了孩子了都不願揭下面具給你看一眼……」
火狸狸不實在聽不下去,頭重腳輕,一個恍惚便栽了下去,軒轅絕塵忙把她接在懷裡,神色冷漠的抱著昏迷中的她下山。
她醒來後,神情恍惚了好幾日,也不大進食,軒轅墨妍看不下去,便決定出宮把聞風找來,問個清楚。
這日火狸狸坐在河邊上,手握一束花,腳邊灑落了一地的花瓣,大片大片的花瓣隨著河水流去,只聽她一邊摘著花瓣,一邊呢喃著,「相信你,是有苦衷的。相信他,說的都是實話……」
當手中最後一片花瓣落地,她最終念到的,仍舊是相信他,說的都是實話……
「魚兒,再幫姐姐摘朵花兒來……」火狸狸輕聲叫著。
小魚兒點點頭,跑向遠處,不一會,又摘回了一大捧給她,且睜著靈氣的眼睛望著她,「狸狸姐,你還沒回答我呢,你說這次回來會把無缺哥哥帶回來的,他人呢?」
火狸狸閉上眼睛,彷彿近日哭多了,把眼淚哭干了,再也沒有那液體自臉旁劃過,「你無缺哥哥說,等你十八歲的時候,就回來……」
他說自已十八歲的時候會回來……可如今卻不想再見到他。
這時,遠處一人影走來,身寬體胖的,正是曾在洗衣房的嬤嬤,王菲,年紀大了什麼也不怕,見了她仍舊要戲虐一番,「哎呦,這不是勾引了皇上,害死了娘娘的長公主麼,您氣色怎麼不好哇。」
火狸狸不於她計較,忽的靈光一閃,便問道:「王嬤嬤,你是這宮裡的老人了,可知道這咱們國家一共有幾個王爺?」
那王菲一笑道:「統共就三個啊,各各老實靦腆的,除了上朝就在家裡陪著王妃的。」
火狸狸一聽,滿是歡喜,正要起身歡呼,又聽他道:「不對,是四個,還有一個賢王,瞧奴婢這腦子,不過這也怨不得奴婢,他雖被封了王,存在跟不存在一樣,這宮裡沒幾個見過他的,真見了,也認不出他就是那賢王啊。」
一時間火狸狸又掉進了深淵,淒楚的笑了笑,便拉著小魚兒回離影閣了。
隔日,便告別了軒轅絕塵,說是回池燕國幫他尋找最後半張圖紙,攜著小魚兒回娘家了。
理由充分,軒轅絕塵也知她需要時間,便默許了,但軒轅墨妍帶著聞風回宮時,離影閣內人走茶早涼了……
「蝶兒,幫我倒杯水喝……」火狸狸躺於軟蹋上,懶懶的瞇著眼睛。
小魚兒倒杯水來遞給她,幫她捏著大腿。
火狸狸喝了水,又道:「雪兒,有點涼了,拿件皮襖幫我蓋上。」
小魚兒又跑去拿了件皮襖,幫她蓋上。
這時,上官寂璘走進來,摸了摸小魚兒的腦袋,讓她下去,自已蹲悉在她身邊,緩緩道:「姐姐,院裡的梅花開了,可要看看。」
火狸狸睜開眼睛,望著那滿院皓白的雪花,於迎立在冰天雪地中那點點冷傲絕俗的紅梅,傻笑道:「我又忘了,蝶兒走了,雪兒留在了司徒明軒身邊,你說我這才剛過十八呢,怎麼覺得像是八十一的年紀一般。」
上官寂璘笑了笑道:「姐姐今日身體可好些了。」
火狸狸搖了搖頭,望著自已高高隆起的腹部,也不知是懷了孩子的緣故,亦或是其他緣故,近些日子來總覺得身子大不如從前。
回想起歸海雲夜說自已十八歲時會回來,可如今,也只有聞風時常來探望她罷了,見她大著肚子,唯恐會刺激到她,也不敢多言,問什麼也不說,她也淡然了。
「宮裡每個門縫都翻過了,未見那圖紙,興許要去宮外找找了。」上官寂璘幫她梳理著頭髮。
火狸狸微笑道:「你這弟弟當的,什麼事都為我考慮周道了,你也不怕軒轅絕塵得了那圖紙,從此沒你我的立足之地了?」
「那我便帶姐姐去浪跡天涯,遊山玩水。」上官寂璘也輕笑著,瞬間暖了這冬日裡的瀟冷。
又說那司徒明軒,本來火狸狸並未給他下什麼結紮藥,但因聞風那一掌風劈過,他也再無那男人的雄風了,傾初見後來跟著別人跑了,雪兒因有卓兒的羈絆,不介意這些,便做了太子妃,曾派人捎信說,曾經那樣背叛她,她自已也很愧疚,且再也不會丟棄她縫製的手套了,最後的那兩副,她會好好珍藏。
現今,留在她身邊的只有小魚兒了,然每每看見小魚兒拿著那半顆心等待花無缺的歸來,她便無法釋懷歸海雲夜所做的一切。
女兒出生的時候,她吃了不少苦,也因為這樣,女兒出生後,她的身體也愈來愈虛弱,上官寂璘給她尋了不少名醫,皆查不出他身子不好的原因來,什麼靈丹妙藥,都似不管用一般。
歸海雲夜,仍是未出現,這其間,軒轅絕塵與墨妍曾千里迢迢來探望過她。
至後來,連聞風都不再出現,整個冥坊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火狸狸早已心灰意冷。之後,司徒映龍與司徒明軒也來看過她。
司徒明軒成了廢人後,神經就有點不正常,一瞧見她那病態,便笑道:「你瞧瞧你,像林黛玉似的,病怏怏的注定是個悲劇哇,你男人呢,還不如我呢,至少我還想起來看你一眼呢。」
司徒映龍吵嚷著把他拽了出去,連連歎息,只說往東三萬里開外,有一處鬼林,那裡野獸番多,卻有不少稀珍草藥,世上曾出現的那顆起死回生丹的配藥,就是那裡取來的。
火狸狸自以為自已沒什麼大病,調養調養就好了,也未太在意,想自已是吃了那起死回生丹的,如今仍是病起來,若真不好,又有什麼藥可治的了。
女兒週歲時,火狸狸給她取名為上官蝶影,隨了自已的原姓,紀念了蝶兒的一份情。
女兒兩歲時,火狸狸仍是不見好,那圖紙亦沒下落,軒轅絕塵便來把她接去峙瀾國,找來了司空冰星前來診治。
司空冰星只道:「夜兒一直在為你尋藥,所以才無空來看你,你也莫怨他了。」
女兒五歲時,火狸狸23歲,已是虛弱到下不了床的地步,小魚兒也長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依舊每日等待著花無缺歸來。
「娘,我不想呆在宮中,魚兒姑姑說外面可好玩兒了。」小蝶影奔進來,拽著火狸狸的手道。
火狸狸微微一笑,輕咳了幾聲,道:「娘明日便帶你出宮好不好。」
「不好。」回答的卻不是小蝶影,只見軒轅絕塵走進來道:「明日不宜出宮,還是擇日吧。」
「偏不,我就要明日帶蝶兒出宮。」火狸狸倔強著。
軒轅絕塵無奈的歎息著,五年了,他早已遣退了後宮,可無輪如何都走不到她心裡去,每每與他唱反調,讓她做什麼,她不做,不讓她做什麼,她又偏做。
「明日,真的不好……」軒轅絕塵再次試圖勸阻。
火狸狸打斷他道:「對了,昨日我找到了最後一張圖紙。」
「不用了,如今朕的野心早被你給磨光了,得你的心,比這天下還難。」軒轅絕塵苦澀的笑了笑,亦不問她圖紙是哪裡找到的。
火狸狸又咳了幾聲,無力的坐起身來,「如今那劉胖子不是在外訓練了兵隊麼,怕是要造反,只憑近幾年緝納的那些糧稅,你怎敵得過他,若說找璘兒與映龍師叔出兵相救,遠水也救不了近火啊。」
「娘,明日到底去不去啊。」小蝶影等的不耐煩了,便不滿的叫嚷起來。
「去去去,你去叫你魚兒姑姑準備準備,明日就出宮。」火狸狸打發著她離開,便自枕下拿出一件繡著梅花的肚兜出來,又道:「這是我小時候穿的肚兜,昨日拿出來想給蝶兒穿的。」
軒轅絕塵看了看,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火狸狸又道:「我思前想後,這麼多年池燕國上下都找遍了,也未見它在哪,我揣測著興許會是打小受父皇的疼愛,他便把這重要的東西藏在我身上了,你拆開看看,一定在裡面的。」
軒轅絕塵聞言,手上一用力,肚兜便破為兩半,果見裡面半張油紙圖。
火狸狸見了,也會心一笑。
兩人這便把那四張圖拼湊起來,只見上面所顯示的圖岸像極了飄飄灑灑的梅花瓣遍佈在上面,彷彿花開時分隨風飄落一般,一些生靈之氣,而正中間有個字跡因時隔太久,怎麼也看不清楚是一個什麼字,再無其他。
「這地方在哪兒,恐怕還得研究……」軒轅絕塵幽幽道。
火狸狸端詳了半日,也未看出什麼來,中途小魚兒又送了湯藥過來,火狸狸喝罷後又問,「我一直不知,這皇陵裡什麼東西能得天下的。」
「朕說過了,不再覬覦天下。」軒轅絕塵堅定的望著她,滿是情意。
火狸狸輕笑道:「那你籌劃了這麼久,豈不白費了心思麼。」
「若不是你這樣拒絕朕,朕依舊野心勃勃,還不是因為朕連個女人都搞不定,後來想通了,即便得了天下,也是因你而得的,靠女人得的天下,不要也罷。」
「你總算是知道廉恥了,像個男人了。」火狸狸竊笑呢。
軒轅絕塵忽然沒了聲音,慚愧的底下頭去。五年了,他著實被她拒絕的,什麼也不想要了。
「快告訴我,那皇陵裡究竟有什麼吧。」火狸狸追問道。
軒轅絕塵含笑著點點頭,挪至她身邊坐下,幽幽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