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維爾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一片幻境,那是一片下雨的青色天空,遠在天邊處有可望不可即的彼岸花。這是一片他從來沒有到達過的新天地,身為湛藍大陸的神祇,他知道這一片新天地就是他扭轉乾坤的地方。
在正確的時候,在正確的地方,等候那個正確的人過來,把該了結的了結。
要了結的是一段恩怨,要了結恩怨的自然是一個對手,要了結一個對手的正確時間……
自然是在對方最弱的時候,雖然對於神來說,最強和最弱其實是一回事。
所以維維爾雲淡風輕地看著那一片水面,無限的開闊和夢幻一般的美麗,豈非是一處絕佳的風景?
平靜的水面上忽然漂來了一個人,遠遠的只看到那是一個白袍的女人,畢竟那一身曲線實在是太顯眼了。僅僅從那曲線來說,這個女人是很美的,如果對方是個男人那就讓人要起雞皮疙瘩了。
更何況維維爾是神祇,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無論來的是什麼人,他都是知道的。
所以一團聖光冉冉升起,將那柔若無骨的女人從水裡撈了出來,順帶著也撈起一個笑嘻嘻的男人。
這個男人來的沒頭沒腦,彷彿是那水裡隱身的,又或者乾脆是水化成的人。
此情此景,維維爾倒是看到過一次,所以他一點都不驚訝。
他只是毫不猶豫地將一團聖光化作流星,狠狠攻擊那個笑嘻嘻的男人,卻陡然間被一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黑色烏龜擋得嚴嚴實實。緊接著一隻紅色的火焰鳥清鳴著從他的聖光中飛出,輕飄飄舞動在那個男人的頭頂。維維爾不為所動,全力以赴的開始做出自己最強大的攻擊,這一刻他化身成為一個戰士。
那是七彩的一道光芒,如同極光一般在維維爾身邊變幻著,既不知道何處是鋒芒,也不知哪裡有死角。這道美妙的光芒和天空融為一體,維維爾的臉色卻越發凝重,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尊金光燦燦的神祇。莊嚴而無敵的強大力量,目標卻不是那個笑嘻嘻的男人,反而是虛無縹緲的——時間。
維維爾是光明的神祇,他最偉大的力量,就是能夠操縱時間。當時間被他逆轉的時候……
空間也開始改變了。
「忽然,又不想死了呢……」
維維爾消失了,最後的這句話卻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但是最起碼他完美地將整個時空都逆轉了不知多麼久遠。原本無邊無際的水面,此刻已經變成了沙漠,沙漠中只剩下一條小小的河流。河水正在急速地流失,當最後的河水都消失不見的時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再。
原本這裡有三個人的,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這裡變成了荒蕪的魔界,只有時間靜止的空間了。
「乾坤已定,我終於回來了。」那笑嘻嘻的男人環顧著沙漠,拍著坐下的大龜,歡喜之狀若瘋癲,「我回來啦!我回來啦!賊老天,你聽到沒有,我回來啦!」
「主人,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啊?」
那白袍的美女本是昏迷的,此時也經不住那男人不絕於口的大呼小叫,早已經被吵醒了。一開始的時候她頭昏腦脹,再加上周圍那沙漠的樣子實在是不同於她記憶中的景象,還有身下那只巨大的烏龜……
「紫瞳,我終於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
腰間一緊,白袍的美女險些窒息,狀若瘋癲的男主人簡直要將她勒死了。從來沒有見到過主人如此興奮,從來沒有想過主人會將她如此抱緊,從來沒有體驗過被他這樣抱緊的感覺。原本就虛弱的紫瞳,此刻更是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一種怪異的期待讓她渾身軟綿綿,偏偏呼吸卻因為莫名心悸而粗重了些許。
「走!」一句話間,兩人前後相隨著來到岸上,那大龜也就消失了。
紫瞳好奇地跟隨著主人,她勉強記得自己昏迷之前,應該是經歷了一場大戰的。聖級之間的大戰,把戰場弄成這荒蕪的沙漠倒也並不奇怪,但是主人為什麼會如此興奮呢?
還有這裡的天地之間並沒有那麼多的元素,很顯然不是那個時空的天地,這裡是他的故鄉嗎?
剛才他抱著她,那麼緊,那麼開心。
真好……
「紫瞳啊,一會兒我們會碰到一個迷路的女孩子,她在沙漠裡已經迷路了好幾天了,到時候你為她治療一下。」
主人的聲音帶著顫抖,紫瞳一面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一面答應著。兩人走過之處,步步生蓮、芳草連天鋪去。走不出三五里,這裡已經變成了一處綠洲,紫瞳對主人這番改天換地的魔法很是傾倒,卻不知道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但是此刻,遠遠奔跑過來一個落魄的人影,卻讓她將多餘的注意力全都集中過去了。
「你要找的人,這條河水會指引你前去。」
主人說話的時候,那個女孩在河水中整理出一張清秀的面龐,紫瞳看出這個女孩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既不是最美麗的、更沒有傲人的魔法戰技。看起來,這個在沙漠中奔波了很久,半條命已經熬干的少女最多不過是當得起「可憐」二字而已。這一來她越發有些搞不明白了。這麼大的陣仗打出來,主人這到底是幹什麼呢?
「你叫什麼名字?」紫瞳趁著給女孩治傷的時候,悄悄詢問著,「這是要去找誰啊?」
「我叫納蘭靜靜——仙女姐姐,你真美!」小女孩乾淨地如同一杯白開水,「我在找一個人……」
「靜靜,你看我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應該報答我什麼啊?」主人笑的如同……
紫瞳不知道那是什麼表情,但是看著主人對這個叫做納蘭靜靜的態度,紫瞳以女人的敏感知道她不能——絕不能嫉妒——雖然她出於天性地有些嫉妒。尤其是聽到這赤 裸裸的挾恩圖報,她一個一無所有的小丫頭,能怎麼報答——這個主人!
「小女子無以為報……」納蘭靜靜為難地想了想,「這幅畫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可以嗎?」
「哈哈……」
主人收下那幅畫,納蘭靜靜閉著眼睛祈禱片刻,隨即一鼓作氣地去尋找某個人去了。紫瞳好奇地跟著主人,一步步隨著那女孩走下去,一路上幫她驅狼打虎,總算看到了這個女孩找到了一個男孩——怎麼……
怎麼和主人有七分的相像!
「我們在這裡呆一天,我傳授那傻小子一點功夫。」主人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媽的混賬小子,真真氣死我也!」
紫瞳死活看不出主人到底在搞些什麼鬼,但是她看出來主人和這兩人淵源甚深,又或者是仇恨甚深。因為主人將那男孩折騰地九死一生,須臾之間滄桑千年,可憐的男孩越來越像是主人了——在夢裡。
「那是——老槍的槍法、藏鋒的劍法……」在男孩的夢中,紫瞳感覺自己也在做夢一般,稀里糊塗搞不清楚了。還好僅僅是一個晚上,夢境雖然可以天方夜譚,但是終究不過是黃粱一夢而已。
「走吧。」主人恢復了雲淡風輕的一派瀟灑,帶著滿腦袋問號的紫瞳,騰空踏月而去。
「主人,這居然不是月亮,這是……」紫瞳驚訝地看著那一輪光明,「這是什麼!」
「窟窿。我花了整整——我也不知道多少年的時間,就幹了這麼一件事情,在天上捅一個窟窿。」主人坐在窟窿邊上,低頭看著下面的世界,「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牛郎織女的……感動不?」
「主人說牛郎織女一年只能見一次?」
「嗯。」
「主人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嗯。」
「那他們本來就在天上,豈不是天天見面?」
「嗯。」
「那我為什麼感動?」
「嗯。」
「主人,紫瞳說錯了什麼嗎?紫瞳可以感動的,你告訴紫瞳,紫瞳改錯就是了。」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原來天上的一天就是地上的一年,原來牛女的愛情不過是一場騙局而已。」主人展開那副圖畫,原來是一副背面仕女圖,畫的並不能入紫瞳的法眼,「愛情,怎麼能是騙局呢?」
「紫瞳,你知道這幅畫畫的是誰嗎?」主人問道。
「不知道,看著應該是一位紅顏,和那女孩倒是十分相似。」紫瞳仔細看看,「主人說呢?」
「是啊,這幅畫究竟畫的是誰呢?」主人一臉自嘲的表情,「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子非我,安知之?」
「這是主人畫的?」
紫瞳訝然看著主人,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卻見一團火焰燃起,那幅畫已經沒了,那火焰則變成了一隻熊熊燃燒的火焰鳥。
「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從今天開始,我戒酒了!」主人沉默了片刻,隨即放浪形骸地飛了起來,牽著紫瞳的小手消失在天際。月色清明,地面上夢中驚醒的少年搖晃著腦袋,看看身邊的少女睡著的模樣,向著月光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夢中一枕千年,光怪陸離,不如惜取眼前人。
可是,那個在夢裡跟他像是仇人一樣的仙人,到底是誰呢?
對了,他說他叫唐離,唐家——江湖啊江湖,真是跳不出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