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蒼穹祈禱的風 秋葉 流光掠影
    在初春的氣息裡,卻總是能夠感覺到一種冬天般的壓抑和寒冷,這種無以言表的不痛快,只是因為一種陌生和孤獨。無論是天空、大地或者眼前的燭火,都似乎有著一種莫名的灰色。比起曾經那種黑色的歲月,這灰色似乎更加折磨人,折磨的讓她幾乎窒息。

    如果把時光撥回到三年以前,甚至不需要那麼久。

    那個時候每天早上訓練逃跑、偷盜、開鎖、跟蹤的技巧,上午混跡在酒吧和市場,下午收工之後上交所有的財務,領取自己的晚飯或者是一頓打罵。晚上的時候沒有蠟燭,黑暗中會聽到五悄悄念那些美麗的詩。說那些奇妙的故事,又或者別人偷偷塞給她半個麵包……

    也許會從隔壁聽到一些粗魯而淫 蕩的叫 床聲、咒罵聲、殺人的聲音、喝酒的聲音——習以為常的話,倒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甚至可能因為某個凱子足夠白癡,那麼他們的「父親」也許會大發慈悲,改善一下五的經濟條件,讓他可以多買一點書,等到週五晚上讀給他聽……

    可是為什麼,忽然之間他們全都不見了,有的去旅遊,有的繼續做妓女,有的去當兵,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呢……

    轉眼之間,當年那個骨瘦如柴的小盜賊,如今已經變成了十七歲的上流女人。她不是高級妓女,也沒有靠著交際花的家世和手腕,她只是用自己的努力和上天恩賜的機會,終於變成了京畿上層一個炙手可熱的女人。這一切從她的十五歲開始,短短兩年的時間,她卻感到一種噬骨地不適應。

    從一個三餐不保的小盜賊變成一個周旋於名流之間的新貴,兩年的時間實在太短,她的空間狹窄到甚至不能順暢的呼吸。紫雲的上層們沒有幾個好人,可是他們的壞和盜賊們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壞,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他們擁有龐大無比地力量,所以兩位老爺可以湊在一起大牌,而隔門卻可以是他們的屬下在那裡拼刀子,這並不十分影響兩人的友誼……

    小九曾經並不懂得這些,但是現在她懂了,所以她很痛苦。

    因為她雖然懂,卻做不到。

    最痛苦的卻是,小十一不但懂,而且能夠做到。

    於是當小十一終於用了兩年的時間,在楚夜等人為了討好她而改善了小十一的教育條件之後,他從一個學徒火箭般成了一個中階的劍士。春天第一場雨落下的時候,小十一從軍去了,小九知道這支軍隊遲早會開上戰場,去剿滅五,那個現在叫做龐培的傢伙。

    他和他們再不是一路人,又或者從頭到尾,他們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就像是那個離玄城,她曾經用她能夠付出的一切,渴望把自己的命運綁在他身上,其實卻不過證明了一個笑話而已。不要說一個聖級的強者,就算是身邊這些紫雲的上流們,誰會把一個脫 光了衣服的女人放在心上?

    雖然,那是那個時候的她,能夠付出的全部……

    小九環顧著自己舒適的臥室,按照離玄城的說法,臥室是最緊要的地方,所以這個臥室是她在飛羽山莊最用心的一處地方。當年飛羽山莊一戰而毀,當她賣出第十艘飛艇之後,這一整片的地方就屬於她,並且被重建地如同曾經一樣的規模了。現在,奧黛麗夫人已經成了往事,而她則似乎繼承了奧黛麗夫人的所有,成為第二個名媛。

    陛下欽賜姓氏為蕭,蕭九姑娘成了帝國運輸業最大的龍頭,而蕭十一則接受了一個子爵,作為皇室對他的姐姐,為紫雲所作貢獻的肯定和感謝。既然蕭十一一心靠自己的戰功往上走,那麼那份沒有轉化為爵位的功勞,自然也就被記在賬上,轉化成了無形的資產。

    至少,一個小小的子爵,他的姐姐還沒有資格,被京畿一大把天潢貴胄們列入媳婦的名單的。這樣一來,蕭九也就免除了很多很多的麻煩,把更多的精力用來打造帝國的空中運輸線上。只有當飛艇的數量達到三十艘,在紫雲的西線和京畿形成了一條直線距離超過一千公里的穩定航線之後,蕭九才發現自己給帝國究竟帶來了什麼。

    三百噸糧食究竟是什麼概念呢?

    如果是沒有飛艇的話,那麼從京畿運送到西部前線,就會先消耗一半,也就是一百五十噸之多。假設一個士兵一天是十斤口糧,一噸糧食夠兩百人吃一天。一百五十噸就是三萬人一天的口糧,西線駐軍二十萬,三十艘飛艇所節省下的糧食,足夠將從運輸中解放出的奴隸,再組織一個二十萬大軍的!

    至於其他的,蕭九不會去計算,因為這筆賬如果算清楚了,那麼紫雲皇室除了讓她當皇上,否則連親王的爵位都買不起這本帳!

    當然,蕭九也知道另外一點,那就是她解放出來的那數十萬的奴隸們,在失去了後勤運輸的價值之後,至少在數月時間之內,沒有被安排新的工作的時候,究竟餓死多少也是算不清楚的!

    所幸帝國連年征戰,南北都陷入有地無人的尷尬境界,龍柏順勢將十五個種族,近三百萬的人口免除了奴隸的地位,填充到了南部地區,也就此帶走了三倍數量的奴隸。而南部原本就發達的奴隸貿易,也讓被她的飛艇行業搶走了生意的倒霉鬼們,找到了喘息的機會。

    這其中的一樁樁一件件,牽一髮而動全身,居中調度的眾多紫雲的官員中間,蕭九引為同道的也只有同是女人的龍玨了。也只有在明白了這些之後,她越發搞不清楚,龐培在南方造反,她究竟應該怎樣去面對!

    原來,應不應該造反這個問題,奴隸、平民、貴族、皇室、教廷的答案是不一樣的!

    至少現在的蕭九,隱隱然知道,她不允許龐培在南邊搗亂。因為南部是帝國的糧食產區,是帝國的動亂之源,是帝國整個一盤棋中十分重要的一塊。而龐培如果想要打破棋盤,那麼已經從奴隸中解放了大量人手的龍柏,將會多麼輕易地將他碾成齏粉!

    但是小九更加知道,當她選擇從小九變成蕭九之後,她就已經選擇了自己的態度。那就是追隨並效忠於皇室,將在南方作亂的龐培打壓甚至消滅,以此維護整個帝國的穩定。畢竟對於新興的飛艇運輸來說,南方是最重要的原料輸入地,絲毫也不允許亂了!

    那麼既然龐培在南方作亂,那麼……

    管他什麼當年的同舟共濟,管他什麼當年的兄弟情義,管他亂七八糟什麼東西。反正她累死累活拼出如今這份生活,龐培如果把南方搞亂了,那麼這就是拆她的台毀掉她得來不易的富貴,那就——除了他!

    蕭九知道自己現在做出的打算有多麼喪盡天良,她也知道這是她最後的底線,但是這條底線她絕對不能去碰觸。在真正理清楚這條底線之前,她會好好打理自己的生意,然後聆聽神對於她的指示。

    原來殺死一個人其實是很複雜的事情,並不是某一天忽然出現一個刺客,一刀之後一了百了。原來殺人和做生意是一樣的,先期準備千頭萬緒,最終才是一筆投資輸贏各安天命。原來所謂的良心過不去,繞來繞去根本就不是良心的問題,那種思考問題的方法只有小孩子有那個福氣。

    這是一個哲學問題,在心中醞釀沉澱了好幾年之後,蕭九漸漸脫離了實際操作的殺人問題,轉而從道德層面開始亂七八糟考慮這個問題了。問題的關鍵就是她太聰明了,甚至聰明到有多餘的智商可以去考慮哲學問題,卻不知道哲學這東西最是和女人不沾邊,尤其是和她這樣草根階層的新貴女人不沾邊。

    因為她固然有足夠的智商,卻沒有足夠的高度和閱歷,沒有祖宗的家世積累,所謂的哲學不過是自尋煩惱罷了。對於沒有衣食之憂的貴族哲學家來說,自尋煩惱並不會危及生存,但是蕭九卻已經被這個簡簡單單的問題折騰的心力交瘁。想的越透徹,對於未來的恐懼和擔心,如同泰山一般壓迫著她。

    大體上所謂的聰明反被聰明誤,大約就是這種十七歲的少女對未來的哲思了。

    「良心啊良心,如果我能變成傻瓜該多好啊,安安心心做個小盜賊有什麼不好呢?」

    果然,想來想去也不過是抱怨加逃避而已,蕭九自知她不該耽於哲學的思考,但是這已經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了。從草根爬到京畿的上流,所有的問題都需要站在新的角度上思考、看待、處理。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單槍匹馬地站在帝國的最高處,蕭九彷彿回到五歲的時候,沒爹沒娘地世界真可怕!

    嗯,是誰把她弄到如此境地的,是離玄城!

    是那個半點擔當沒有,那個良心讓狗吃了的,那個她曾經付出了所有,卻被他禮貌拒絕的虛偽男人,那個一臉笑嘻嘻卻多少次傷了她的心的下流無恥混賬……

    想,可是紫雲這麼多人,她能想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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