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幽暗不見天日,四下陰風無休無止,腳踏處不知虛實,耳聞者只有嗚咽。這樣的鬼地方,曾經以為是夢境,如今卻已經變成最可怕的現實。藉著幽幽燃燒的藍色火焰,輪迴仰望著無邊的黑暗,任由霸下抱著他回到月神封印陣。
在這裡他曾經碰到骷髏驚塵,一番苦戰之後他活了下來。
後來他碰到一個叫做藏鋒的,一番折磨之後他變成了隱魔。
後來,他碰到了一個比藏鋒強大許多,可怕許多的強者。那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演古裝的演員,但是魔界沒有演員,更何況他險些就死在那個強者的手裡。身為一個曾經的殺手,他太過明白那個強者是多麼可怕的殺手。
那個人說他叫玄武,當時他受了傷,可是那傷勢並沒有傷筋動骨,所以他不敢作出任何趁火打劫的事情。因為在湛藍大陸生活了五年,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龍驚塵,他對於力量的感應已經敏銳許多,所以他知道玄武甚至可以秒殺聖級。
維維爾拿他當小白鼠一樣實驗、姬昌讓他去殺死神一樣的維維爾、面前這個忽然出現的玄武,卻再次給他一個新的任務:殺了一個叫離玄城的男人。
「你是誰?」玄武從遠處走來的,他手裡抱著一個嬰兒,看著躺在那裡的龍驚塵。
「不知道。」龍驚塵抬眼看著玄武,然後一瞬間就被玄武嚇住了,他還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此強大的人,連姬昌和維維爾都沒有他強大——單純從殺人的角度來看。
「你學習《大道輪迴》。」玄武說,「你是第三個領悟《大道輪迴》的。」
龍驚塵沒有說話,因為《大道輪迴》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就等著十年之後,愛怎樣怎樣了。維維爾他殺不了,姬昌他打不過,就連那個骷髏的驚塵現在也是今非昔比,而他不過是一個一敗再敗的失敗者而已。
「你是離玄城的剋星,去給我殺了離玄城。」玄武說,「我可以讓你復活。」
千言萬語都變成了兩個字:復活。
龍驚塵一瞬間就甦醒了,他跪倒在玄武的腳下,他誠心誠意地去親吻玄武的腳指頭。他原本什麼都不要了,他原本什麼都不管了,可是他忽然就覺得什麼都有了——復活。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給玄武當牛做馬,只要他能夠離開這個困擾了不知多少時間的鬼地方,只要他能復活!
「那麼,我給你我的力量,然後你去殺離玄城。這個人很難殺死,但是你現在是隱魔,再擁有我的力量,你就是不死之身。」玄武說,「你只能在夜晚出現,直到你殺死了離玄城,你就可以復活。」
玄武手上有一團白色的火焰,這火焰燒蝕著一團青色的風,然後就變成了一把透明的飛刀。龍驚塵感覺到一種和飛刀的奇妙呼應,那種人刀合一的境界讓他飄飄欲仙,他知道自己的實力變得強大了許多——眼前的黑暗終於有了盡頭,他舉刀劃過的地方,一勾彎月如此嫵媚!
他終於從魔界回到了人間!
低頭掃視著腳下,他看到了淡淡的太極圖案,還有自己那顯得虛無縹緲的身體。他伸手像肚子摸去,這隻手透過了肚子,他卻沒有任何感覺——鬼。
「啊!」
夜色朦朧的天空中,一團顫抖的陰影終於忍不住狂叫了起來,如同受傷的野狼瀕死的咆哮。他尋找一面鏡子,鏡子裡卻看不到他的影子,雖然曾經他是那麼討厭照鏡子,但是此刻他卻連著那棟房子一起毀了。他看不到臉,於是帶了一個面具,他看不到身體,於是披上一件衣服——於是在鏡子裡他看到了一個身影,可是這還是龍驚塵嗎?
從今天開始,龍驚塵已經死在過去,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就叫輪迴吧……
然後,殺了離玄城,恢復他一個活人的身份!
離玄城居然在京畿,而且在馬車裡還有皇室的三公主,那個曾經給他當了五年姐姐的女孩。輪迴帶上面具,然後發動攻擊,然後在一瞬間二長老出現了,那個寒拙也出現了。更讓他覺得吃驚的是,他的暗殺對像離玄城,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強大。
但是寒拙很強大,而且他認出了自己,而且這個寒拙比他更強大。尤其是他剛剛暗殺失敗,而寒拙卻出現地如此突兀,以至於他忽略了寒拙的傷勢、以及輪迴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被人踩在腳下爬不起來的小螞蟻。再說,旁邊還有一個龍烈,輪迴雖然自問不是好人,卻不想和龍烈為敵。
魔界,寒拙、輪迴;一千四百七十三槍,五刀;二十三小時四十六分二十一秒;敗。
寒拙把槍尖從輪迴的喉嚨挪開,乾脆的轉身,好像——他根本無足輕重。
直到此刻,他被霸下抱在懷裡,一路往月神封印趕去。因為在那裡還有一眼小小的泉水,有卡迪亞的力量幫助,他可以回復地更快一點。但是剛剛重溫了月光,此刻卻再次跌落魔界,這樣的苦楚,他能向誰訴說?
忽然,他聽到了幽咽的簫聲,這簫聲他聽的出來,那是《胡笳十八拍》。伴隨著簫聲的,是一個空靈幽怨的女子在歌唱,那歌詞聽來讓人絕望至極。
「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
如果老天有眼,為什麼我要一個人飄飄蕩蕩在魔界?天南海北,我卻只能和一個元素精靈孤獨遊蕩!流水落花春去也,那是天上人間,可是此處又是如何荒蕪的一片鬼地方!
「驚塵?哦,不對,是輪迴!」一個淒厲的笑聲忽然響起,「我就知道,你這個白癡是不可能贏得!」
輪迴看到一個身披黑袍的骷髏,孤零零站在胖石的山腰上,一團暗紅色的火焰讓他顯得如同魑魅一般詭異而可怕。一個小骷髏正在吹一根骨笛,另外一個骷髏則在唱歌,還有幾個則正在扭動著身體,那骨骼摩擦的聲音伴隨著怪異的舞姿,驚心動魄。
「你在幹什麼!」輪迴憤怒了,「給我離開那裡!」
「哈哈……」骷髏高笑著,「就是這樣,憤怒吧,發狂吧!」
「畜生!我要你的命!」
輪迴在一瞬間如同一隻瘋狗,像是暴怒的猛虎,像是驚天的霹靂,六把飛刀捲起可怕的風暴,將那些魑魅魍魎一掃而空。骷髏趁著輪迴這全力的發作,悄無聲息地飄進霸下,陰森森的鬼爪根本無視那渾厚的土元素護甲,直接抓透了輪迴的胸口。
「我是不死的!」輪迴猙獰地笑著,「納命來!」
「哈哈……」骷髏也在笑,雖然他很快就被輪迴拆散了,但是黑紅色的火焰卻不屈不撓地一次次燃燒而起,將粉碎的骷髏重新熔煉成一個整體,從這個方面說他也是不死的。但是憤怒的輪迴已經化作旋風,這旋風肆無忌憚地搜刮著一切,火、水、木、土、金,一切都已經被瘋狂的風暴吞噬。強大的魔力波動,讓整個胖石熱烈的呼應著,讓憨厚的霸下渾身騰燒著藍色的火焰,飛翔在暴躁的烈風中。
魔界瘋狂的一角,並不妨礙人界的寧靜,只是攪得我有些難以安枕。這樣的不安來自皇宮,並且隨著龍雲的飛速逼近而越來越強烈,看著龍老頭抱著龍薇闖進我的臥室,我趕緊將衣領遮住了寒星離別時咬出的那個詛咒。
「深更半夜,私闖民宅。」我注意到龍薇的情況不對勁,「這小鬼怎麼了?」
「不知道,她的精神力十分紊亂,又做噩夢了。」龍雲皺眉說道,「剛才她說胡話的時候,總是提到你,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這老頭有沒有搞錯,我和他之間還談不上這麼好的關係,他家這個子孫出了點問題還要我來揩屁股!可是這小鬼做夢喊我的名字,這不是邪了門兒了?小丫頭粉妝玉琢,再加上我的死而復生有她轉生石的功勞,怎麼也算是我欠她一條命了……
「大長老!」龍玨睡眼惺忪地出現在門口,畢竟酒仙堂所有人都在這一塊範圍內睡覺,龍雲撞破了三道門闖進來,這樣的動靜比打雷可要大多了。
「她這是做噩夢了,這就心虛氣短、冷汗直冒的,真是太脆弱了。」我盡量說的輕描淡寫一點,「沒關係,醒過來就沒事了,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可是,她就是不醒啊!」龍雲要急瘋了,「她現在的狀態,就像是遭受了精神力風暴,再耽擱下去可不得了了!」
「你說是精神力風暴,誰下的手?」我給龍薇按摩著頭頂,「我要給她治病了,不許大驚小怪的,否則人死我可不管。都出去!」
一根根細如牛毛的冰針刺入龍薇的穴道,將她紊亂的生理機能平緩下來,然後凝結出一根冰簫,低沉舒緩的曲調幽然響起。龍薇胸口的轉生石上,燃起了黑色、紅色、藍色三色交雜的火焰,將好端端一塊轉生石燒的灰飛煙滅。輪迴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但是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借屍還魂的輪迴,他的靈魂融合了一個強大的力量。
「她不會再做這樣的噩夢了。」我停止了吹簫,「從今以後,再無驚塵。」
「這一次——」輪迴低頭親吻著龍薇,「我不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