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和馬蹄的響動,在夜晚的京畿格外清晰,空蕩蕩的大街上已經實行宵禁,若非車上有個三公主坐鎮,我要想進出京畿就免不了很多盤查的麻煩。不過此刻,給我趕馬車的就是龍驤鐵衛的精銳,這些皇室的直屬衛隊那一身制服和氣勢,打橫走都無所謂的。
參加一晚上的宴會,實際上我什麼東西都沒吃,而一直都沒有露面的三公主也是一樣。奧黛麗夫人雖然是一個好客而且周到的好主人,奈何這樣的酒宴一向如此,想要吃飽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去之前或者走之後,我們需要再吃一頓。這個道理沒有人告訴我,但是很顯然三公主已經解決了溫飽問題,而我則飢腸轆轆。
「公主殿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如果不和美女聊天,我想我會餓抽的。
「啊,可以。」三公主略微有些心神不屬,「對不起,我有些走神。」
自從登車離開飛羽山莊,龍玨就有些心神不屬,但是此刻那雙明亮的眸子裡則重新有了清晰的聚焦。這是一雙深邃而純淨的黝黑眸子,帶著青春的好奇和緊張,完全不同於奧黛麗夫人那水滿則溢的嫵媚和隱藏的精明。她還是對我有些戒備,所以身體的肌肉輕微僵硬,面部表情也有著一絲不自然。如果沒有被她的如花嬌顏迷住眼睛,就可以看到那雙淡淡柳眉不自覺地皺起,紅潤的嘴唇微微抿緊,兩隻手交叉疊放在膝蓋上——她整個人都十分敏感、膽小而且處於一種長期緊張的狀態。
「嗯,我們來說說龍柏那個老男人吧。就是你爸。」
「我爸?」龍玨有些摸不著頭腦,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父皇!議論皇帝,那是違法的!」
至於嗎,不就是跟你討論一下你老爸嗎,萬一咱倆的事情成了,那可是我泰山老丈人呢!眼看著這個三公主說起皇帝,那一副陌生感和敬畏感,我立刻大致明白了龍柏的輪廓。對於一個皇室而言,他必然是一個好的皇帝,但是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我真是懷疑這個公主一年能跟她的親爹說上幾句話?
「我沒說皇帝,我說的是你爸。一個斗聖級別的老男人,我很崇拜的!」
「我不知道他是斗聖,陛下他是斗聖了!」龍玨被龍柏斗聖的身份驚呆了,隨即她立刻眉飛色舞起來,喜悅讓目光變得無比燦爛。但是很快的,她摀住自己的嘴巴,喜極而泣的時候我趁機提供了自己的肩膀。
便宜你了,買一送一,再順便抱住你好了……
「我一直以為,父皇身體不好,弟弟又夭折了……」龍玨告訴我,「我一直很害怕……」
嗯嗯嗯,我也很害怕,萬一你哭的稀里嘩啦的,外面那個忠心耿耿的龍驤鐵衛以為我在幹什麼怎麼辦?雖然現在只要車子一顛簸,我就可以順勢倒下,然後好巧不巧地吻到了公主……
可是問題是,大路是如此地平整,那個駕車的衛兵技術好的過了頭……
「啊……篤篤篤……」
「恢律律……」
馬車忽然來了一個急剎車,正在我想的正歡暢的時候,公主勇敢地把我撲倒了。外面弓如霹靂弦驚,嗚嗚的飛羽卡擦卡擦,一支支勁急的雕翎箭將馬車射成了馬蜂窩。他媽的,還以為我走了狗屎桃花運,沒想到天子腳下居然有人敢刺殺公主!
「爬著別動。」我脫下身上的青衫,披在暈頭轉向的龍玨身上,跳出車門看看是誰壞了我的好事。月光下,我只看到天空中有一面太極在轉動,地面上有十來個龍驤鐵衛的弓箭手,正在將灌注著鬥氣的羽箭射出,卻毫無例外地被那個太極給反彈了回來。
不過是一息之間,那些反彈回來的羽箭爭先恐後地射向車廂,其中那股玄妙的真氣分明是《大道輪迴》。再過得片刻,那些已經明白弓箭失效的龍驤鐵衛,一個個都拔出武器護住了馬車。此刻趕馬車的衛兵已經被一箭射殺,那具屍體覆蓋著一層黑紅的火焰,搖搖擺擺之間從跌落的地方爬了起來。
「該死的饕餮,果然是魔性不改,居然操縱鬼傀儡!」我四下尋找著饕餮,但是除了那個懸浮在空中的太極之外,根本沒有饕餮的蹤影。那面太極固然可能是饕餮的把戲,但是其力量遠遠弱於饕餮巔峰時候的強大,而且其中的氣息也混雜著更多的別人的氣息。
「玄武!」我忽然看到,玄武在月光中朦朦朧朧地現身,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
「不,我是輪迴,我救了玄武一命,他就給了我他的力量。」這是一個帶著面具的男人,腰間斜插著一根碧簫,一股冰寒而邪惡的黑暗氣息,和玄武的氣息融合的完美無瑕。面對這樣一個身上既有玄武的氣息,又有饕餮的氣息,還有一種深沉似海的冰冷黑暗的氣息的男人,我一開始倒是被嚇了一跳。
「你膽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借屍還魂。」我心下篤定許多,「如果有什麼未了的心願那就快了了,我沒興趣管你。」
「我找藏鋒。」輪迴的面具裡陡然爆發出強大的殺氣,「殺了他是我最大的心願。」
「嘖嘖,藏鋒現在不在,再說他是我的店員。」這件事情我就得管管了。
輪迴將右手從袖子裡伸了出來,只見那兩根修長的手指之間,夾著一片薄如蟬翼的小刀片。一股純淨的青色風元素纏繞著小刀片,並且在輪迴彈指的一霎那,這股青色的風元素變成了小刀片的鋒芒,這鋒芒在空中凝成碧綠的一條絲線。但是這絲線的殺傷力,卻是最前的那一點——精緻的藍色刀刃,勾勒著奇特而繁複的花紋,其中蘊藏的地獄火的能量正在爆發。
當飛刀快到極致,那麼即便我能看清楚它是怎麼來的,我也來不及作出防禦的動作。
所以,我只有攻擊。這個輪迴一定受過玄武的指點,所以在和我一見面的時候就出手,而且這一出手就是一柄快到了極致的飛刀。這是一把奇特的飛刀,其堅硬足以破開我一瞬間佈置下的冰牆,其速度足以讓我來不及作出有效防禦,其力度足以將我一刀封喉——如果夠準的話。
我伸出左手,帶動全身撲了出去,任由洶湧無匹的力量從指尖爆發。如果我讓開,那麼這把飛刀會把整個馬車連帶車裡的人,車下十丈深的地面,統統切割開來。如果我防禦,那麼重傷之後絕對不會是失蹤的老槍甚至是藏鋒的對手,如果我進攻……
護體的罡氣磨去飛刀的一小半力量,攻擊的真氣抵消飛刀的一大半力量,剩下來的打擊在輪迴身上,如同清風過耳一般軟弱無力。但是此時我已經雙手合掌,將已經失去力道的飛刀拍在輪迴的身上,一股幽藍的地獄火瞬間爆發起來。
「吃我一拳!」該死的地獄火之中,居然冒出雄渾無比的一個巨大拳頭,將我打得直接飛到了天上。緊接著五把飛刀乍現,我使出吃奶的力氣也只格飛兩把,剩下來三把將會切斷我的兩根手指、割斷我的頭髮,從我的後腰咫尺處掠過。這已經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結果。
「叮!」一桿長槍為我免去斷指之災,老槍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那桿銀色——銀槍?
「你比原來強了很多,這回沒人幫你了。」這個人不是老槍,沒有老槍那麼討厭的拽,但是其強大和槍術的精妙,似乎和老槍很有的一拼。聽著這說話的語氣,似乎他認識輪迴並且確實和他有仇——得救了得救了!
人品爆發啊!
「哈哈,想不到今夜此處如此熱鬧,莫非真當我紫雲無人了嗎?」龍烈的聲音大叫著,從天空墜落的一團紫火中傳了出來。趁著這些人在這裡準備開場,我悄悄地、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我的馬車上——得兒駕!
「都怪我不好,讓你丟臉了。」龍玨很是難過的說。
湛藍大陸的戰鬥禮儀規定,強者之間的對決,如果逃跑的話會是一件十分恥辱的事情。一個強大的貴族如果不敢迎接挑戰,那麼他的榮譽會受到質疑,甚至可能被剝奪的乾乾淨淨。開什麼玩笑,以我現在的水平跟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人糾纏在一起,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條命。那樣的話,我什麼時候才能煉化那塊碩果僅存的三分之一的玉書簡,重登天界?
「你放心,那個輪迴是一個死人,也只能在晚上的時候逗留片刻。他要是再受傷,那就是魂飛魄散了,想來他只要不是瘋子不是傻子,就肯定早早跑了。至於後面兩個,那個使銀槍的是誰?」
不管是誰,反正這麼好的身手,想必那個不知道貓哪兒去的老槍一定會技癢的。到時候兩個人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就不用擔心這個嗜殺的瘋子躲在什麼地方暗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