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藝阿芳是真不行,擅長的只有做泡麵。這回有進步,不是用開水泡,開了煤氣爐,打了兩個雞蛋加進去。做好後,頗為得意地捧到阿欣面前,一疊聲催她快吃,一邊眉飛色舞地講述她如何臭罵了小週一頓,小周又是如何惟惟諾諾。
夜漸深,這個晚上就像曾經有過的無數次夜,阿芳睡在房中阿欣睡在客廳。
恍惚間,阿欣覺得所有那些事都是一場夢,明早阿芳仍是趕著去上班,她坐在屋裡校對寫稿……
幾天後,阿欣給阿芳打了一個長長的電話,告訴她:「還記得我對你提過的同學?昨天他來找我了。其實他是我小時候的鄰居,比我小一歲,我一直當他弟弟待。也不知從幾時起就成了他照顧我。高中時同學開玩笑,被老師知道了,剛好那陣我們成績下降,老師說我們早戀,告訴了我們父母。兩家大人都生氣,我父母搬了家,給我轉了學,後來就沒見過面了。他這回是來廣州出差,看到我在報上的署名文章,就來看看是不是我……」
這電話她是卡著時機打的——小周的哥們告訴她,阿芳難纏的公婆已經到了廣州,那阿芳就不會有空跑來出租屋「查證」。
收了線她整個人都似給抽空,昏沉沉癱在阿芳房間裡。現在,只有這張遺留著阿芳氣息的床陪著她了。鬆軟的薄被裹著身子,就好像阿芳擁抱著她。好奇怪,為什麼被阿芳抱著不會感到難受?啊,她是女的!家鄉雨林中的小源源,在夢境裡跟我也是同性,搞不好我是天性的同性戀——跟阿元相好時,我跟阿元同性!
她不由苦澀地失笑,突然想起去年某日小周讓她採訪百合酒吧,她丟盔卸甲逃出來當街哇哇大吐,被守外頭的一班哥們笑了個賊死,原來他們是整她!
不,我不是同性戀,否則那天不會跟阿葉纏綿一夜!我就是一個怪人,是個正常時少、失常時多的怪人!
她不知道是幾時睡過去的,夢中有人在搖她,想掙脫卻一動不能動。
迷糊間,聽到阿芳在耳畔呼喚,想回答發不聲,眼皮像有千斤重。
有人用力搖她的肩,卡的肩生疼,她終於呼出聲「痛」。打開眼,看到阿芳放大的臉,一對剔透黑亮的眼睛帶著驚悸。
「沒事吧?別嚇我!」
「你怎麼跑來了?你……快回去!」
阿芳咯咯笑起來:「傻女沒出息,嚇得躲被子裡!那小男人能吃了你?給他打電話,姐要見見他。」
什麼「小男人」?阿欣傻了會才想起先時打過的那個電話,強笑道:「現在還有食人族嗎?阿元去了深圳。其實你們可以說見過,他跟阿葉有些像。快點回去,求你了!」
阿芳笑嘻嘻道:「回不去!我說有同學路過廣州搞聚會。不吃過晚飯就回去,還得交待出了什麼事。哎,你怎麼沒去上班?」
阿欣又忡怔了一下,腦袋沉沉的。要命,以前阿芳回來,動作再輕都能聽到,怎麼連著兩回都睡了個死?看來身體不行了!
阿芳以為她病了,咋咋呼呼拿溫度計。阿欣知道自己沒有發燒,還是順從地接過來,一邊問:「你怎麼知道我在家?」
阿芳杵她的頭:「背景聲!這兒的背景聲我太熟了。以為你那個什麼阿元也在,就跑來看看。坦白交待,他欺負你了?」
阿欣苦笑:「只有我罵他。」一語未了鼻子發酸,「他說一直在找我,可我還有什麼臉面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