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聽看是躲不過了,笑道:「容奴婢收拾一下。」
兩個太監互相使個眼色,「什麼也不用收拾,人過去就行,梅娘娘要是等久了,咱們誰也擔當不起。」上來站在郝聽兩邊,幾乎是夾著郝聽走。
到了門口,正撞上一個劉玄手下的小太監,平時極為相熟,郝聽使個眼色,小太監愣一愣,也是個伶俐的孩子,打個照面,轉身就跑。
郝聽身邊的那個臉上有一顆大痦子的太監罵道:「死孩子,跑什麼?」拔腿就要追。
另外一個乾瘦的太監勸道:「正事要緊。」
然後兩人駕著郝聽塞入一頂小轎裡,飛奔而去。
郝聽在轎裡,死死抓住橫桿,不讓自己東倒西歪,看樣子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就尋摸著宇文治不在宮裡。
看來,後宮一直盯著自己啊,說不定今天就要死了,電視上不經常演嘛,嬪妃打死個宮女就跟踩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郝聽從袖子裡掏出宋留的那方手絹,「宋留,看樣子,我不能給你送手絹了,你也沒有機會請我吃飯了。」
不知道死了之後會不會穿到現代去,那算是下輩子嗎?還能再遇見你嗎?
到了梅貴嬪的宮殿,郝聽被太監從轎子裡拖出來,狠狠地摔在地上,郝聽就勢趴在地上,安慰自己:「郝聽,沉住氣,不就是服軟嗎?不就是要被人踐踏嗎?你已經低到塵土裡,再踐踏也在塵土裡,沒有什麼了不起。」
一雙草綠色的鞋停在郝聽面前,鞋尖上是怒放的山茶花,「本宮還真是榮幸啊,能夠請到司藥大人。」
「娘娘言重,奴婢隨傳隨到。」
「嘖嘖,這張小嘴真是能言善道。」梅嬪蹲下身子,塗著玫紅色的指甲勾起郝聽的下巴,郝聽垂下眼皮,「抬起眼來!」
「奴婢不敢,怕衝撞了貴人。」郝聽鎮定道,手心裡都是汗。
「咯咯咯咯」梅嬪嬌笑著,「本宮哪裡算是什麼貴人,司藥大人才是貴人,司藥大人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抬起眼來!」
郝聽抬起眼,梅嬪原來尖尖的下巴生了孩子之後也圓潤些,眼睛細長媚人。
梅貴嬪也細細打量郝聽,實在看不出什麼姿色,清秀可人,就是眼睛生得美,不媚但是美,顯得靈動,配上這雙眼睛整個人便生動了,熠熠生輝。
梅嬪尖尖的指甲在郝聽眼皮上輕輕地滑動,「皇上是不是就被這雙眼睛勾住魂了?」
郝聽見梅嬪臉色突然狠戾起來,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果然梅嬪指甲狠狠摳向郝聽眼睛,頓時鑽心地疼,郝聽眼淚長流,「哎呦」一聲,「娘娘息怒!」
「息怒?你一個小小的宮女霸著皇上,這樣就以為登上了枝頭做鳳凰了嗎?」梅嬪起身,譏笑道:「拖出去,杖斃。將骨肉弄勻了,埋在本宮那幾棵茶花下,說不定明年茶花開得特別好,到時候請皇上賞花。」
那小太監飛奔去找劉玄,劉玄一聽嚇壞了,梅嬪一向爭鋒掐尖,這可如何是好?偏偏皇上也不在宮裡,要是郝聽出了事情,大家都要陪葬。
劉玄急得團團轉,小太監提醒,「總管,去找老總管啊。」
一句話點醒了劉玄,劉玄也顧不得禮儀了,飛奔去找常躬。一邊打發小太監趕緊在宮門口候著皇上。
常躬在自己的小院子裡,正在屋簷下面曬太陽,攏著袖子。
頭髮眉毛雪白的,眉毛甚至有幾根都垂到眼睛上,很有點年畫上仙翁的感覺,見劉玄火急火燎地奔進來,眼皮瞭一下又閉上。
劉玄衝進來,雙膝跪倒,「爺爺,快救救郝聽吧!」
常躬還是不急不躁,睜開眼睛將劉玄上下打量下,「瞧你這沒出息的樣,你現在也是堂堂的總管,應該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毛毛躁躁的。」
「哎呦,爺爺,現在就是泰山崩了,郝聽被梅娘娘抓去了。」劉玄雙手扶著常躬膝蓋,搖晃著。
「胡說,有皇上在,泰山就崩不了。」常躬立起眉毛斥道。
劉玄也知道失言,垂下頭,訥訥道:「要是郝聽出事,咱們這一幫子在大德殿伺候的太監宮女還不都得生殉啊!」
常躬拍拍劉玄手,微微一笑,「傻孩子,你以為你當了總管就了不起了,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你放心,一切都在皇上的預料掌控之中。」
劉玄驚訝地抬起頭,「什麼?難道是皇上安排的?」
常躬撲哧一樂,「你呀,淨冒傻氣。安心回大德殿,什麼事也出不了!」
劉玄還是不走,可憐巴巴地瞧著常躬,「爺爺,爺爺,就是郝聽少一根毫毛,孫子也吃受不起啊。」
「哎,傻孩子,你要害了郝聽啊,去吧,找玉貴嬪!」
劉玄趕緊爬起來,「對啊,太皇太后和太后現在不管事,就是管事也不敢去驚動她們。皇后不在了,月貴嬪也被打入冷宮了,宮裡玉貴嬪的位份最高,比梅嬪多一個『貴』字啊。」
福親王宇文玨下了學,正在永寧宮裡寫大字。
「對,對,握筆要緊,但是也不能太緊。」玉貴嬪王衍站在宇文玨身後,弓著腰,右手包著宇文玨的小手,指導宇文玨寫字。
「橫要平,豎要直,撇要飽滿,捺要勁道······」王衍溫言細語。
宇文玨寫好一個大字,是娘親的「娘」,轉過頭來,舉著紙,眼睛閃閃發亮,「母妃,你看這個字好看嗎?」
王衍假裝端詳,「好看,當然好看。你知道這個『娘』字是什麼意思嗎?」
「當然知道,就是母妃你啊。」
「好,好,玨兒你記住,什麼時候心裡都要放著娘。」王衍摸摸宇文玨細軟的頭髮。
宇文玨鄭重道:「玨兒把娘放在這裡。」指指心口窩的位置,宇文玨眼睛明亮而柔和,不像宇文治那樣伶俐,更像某些人,王衍想著,可是那人就是天上上最高處的那一抹清冷的雪,任自己怎麼努力都無法觸碰,以前是,現在是,將來還是。
「好,娘很開心。」王衍將兒子摟在懷裡,什麼都靠不住,只有這個兒子是自己的,兩個人才是天下最親的人,才能相互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