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聽眼睛一亮,笑瞇瞇地點頭。
目送著劉玄,一回頭,宇文治黝黑的眼睛正在看自己,郝聽笑道:「皇上,您醒了。先喝點參湯,待會再進點清淡的米粥。」說著手中不停,伺候宇文治喝了參湯,然後淨臉擦手。
「你和劉玄很熟?」
郝聽沒有猶豫,「見的次數多了,算是熟吧。皇上,夜已經深了,您先將就點,奴婢給您擦身體,等明兒個再好好沐浴。」
宇文治目光跟著忙碌的郝聽轉,看著她找衣服、調試熱水,「郝聽!」
「奴婢在!」郝聽柔聲答道。
宇文治不吭聲了,郝聽抬頭看他,宇文治的神色很奇怪,郝聽扶著宇文治做起來,幫他脫掉穿了好幾天的髒衣服,拿乾淨帕子一點一點用心擦拭著,洗完,郝聽也出了一身汗,給宇文治換上乾淨中衣。
「皇上,現在進點白粥。」
宇文治順從地點頭,吃完粥,宇文治精神明顯好多了。
郝聽簡單收拾一下,也上了床,「皇上,奴婢給您通通頭,解解乏,您好生地睡一覺,明日就好了。」
宇文治目不轉睛地瞧著郝聽,郝聽裝作沒有看見,拿著梳子給宇文治通頭。宇文治懶懶地趴在郝聽腿上,郝聽給他通了三遍頭,宇文治呼吸平穩。
郝聽以為宇文治睡著了,慢慢地抽腿,宇文治突然道:「郝聽,還疼嗎?」
「什麼?」
「背上,那日我推了你一下,是不是撞到東西上了?」
「沒有,哪裡就這樣巧了。睡吧!」
郝聽臉朝裡,宇文治睡在外側,從後面摟著郝聽,還是習慣的強烈佔有姿勢,牢牢地將郝聽控在懷中。
郝聽也累得夠嗆,很快睡著了。宇文治悄悄撩開郝聽中衣,手探進去,在後背處摸到一塊厚厚的痂,周圍的肌膚硬硬的,不像往常那樣柔軟光滑,輕輕按一下,睡夢中的郝聽迷迷糊糊「哎呦」一聲,顯是痛了。
宇文治愣住了,沒有想到郝聽竟是撞得這樣重。當時聽到高鳳棲歿了的消息,急痛攻心,什麼也顧不上,眼睛餘光看見郝聽被自己推倒在地,郝聽沒有呼痛,便以為不重,急著走了。
宇文治小心地將臉貼在那一塊痂上,輕輕道:「郝聽!」
出乎郝聽意料,第二日宇文治竟然發燒了,渾身滾燙,趕緊請太醫,恰是席羽絡當值,席羽絡把脈,「皇上是傷心勞累過度,感染了風寒。無妨,皇上龍體一向強健,吃兩劑藥,把汗發出來就好了。」
經過太醫們會診,確診無誤,開方煮藥。
宇文治這一病,驚動了太后,母子連心,太后帶著一幫後宮嬪妃來探視,滿滿當當地站了一屋子,郝聽悄悄退到一個角落,低眉斂目,盡量減少存在感。
太后率先帶著裊羅姑姑經過。後面是月貴嬪史雲姣。
月貴嬪史雲姣兩個月的身孕,肚子還不太顯,手卻托在後腰上,另一隻手搭在桃枝腕上,慢悠悠地從郝聽身邊經過,狠狠地剜郝聽一眼,郝聽跪在地上,頭也不抬,恭迎各位貴人。
玉貴嬪攙著福親王過來,在郝聽旁邊停住,「郝司藥,皇上這一抱恙,又給司藥大人添麻煩了。」
「娘娘言重,這是奴婢的本分。」
第三位是藍嬪歌湛,沒有停留。
梅嬪攙著貴郡王宇文璨走來,小巧的鞋尖繡著殷紅的梅花,好巧不巧地踩在跪著的郝聽衣袖上,「抬起頭來!」
郝聽依言抬起頭,垂著眼簾,面色平靜。
梅嬪掩著唇,側頭對後面的薇嬪輕聲笑道:「妹妹,本宮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姿色,讓皇上金屋藏嬌,今日見了,平常得緊,連本宮身邊執帚灑掃的宮女都不如,想是狐媚功夫了得。」
郝聽咬著內唇,將頭又伏下去,「娘娘過譽,奴婢只是負責皇上起居的宮女。」
「喲,你敢頂嘴!」梅嬪眉毛上挑。
薇嬪輕輕扯扯梅嬪衣袖,「姐姐,太后在等著。」
梅嬪知道場合不對,又嚥不下這口氣,繡著紅梅的鞋尖從郝聽手指上碾過,郝聽動也不動。
後面是王嬪和徐嬪,還有幾個新晉的美人,都是對著郝聽怒目而視。
宮女扶著宇文治做起來,在他背後墊一個枕頭,太后坐在床邊,握著宇文治手,紅了眼圈,「皇上,我的兒!」
宇文治滿臉通紅,嘴唇都燒得起皮了,嗓子乾啞,輕輕嗓子,「太后,哪個奴才多嘴,把您驚動了,兒子不孝。」太后假意作惱,在宇文治手背上輕拍一下,「這才是忠心的奴才,你呀,就是太苦著自個兒。瞧瞧,這屋裡清冷寒酸的,哪裡是皇上應該住的地方,尋常殷實人家都比不上。剛剛本宮看過去,個個奴才都是直眉楞眼的,皇上眼前人沒一個得用的,端茶遞水都不省心。你呀,還是住到媳婦兒們那裡,雖然也愚憨,好歹是枕邊人,知冷知熱些。」
郝聽在外間清清楚楚聽到太后這一段話,歎口氣,太后想是也聽到風言風語了,以後日子不會安生了。
宇文治眉頭微微一聳,眼皮垂下,再抬眼時候,眼裡都是笑,「太后,您知道,兒子還算是勤政,經常批折子到深夜,也就不願大張旗鼓地驚擾愛妃們。跟前這些奴才是蠢笨些,但是勝在忠心,對朕是一心一意,朕也用的順手,離不開。」
太后含笑,「你喜歡就好,奴才再善解人意,也就是個玩意兒,不要太當真。」
「兒子省得。」
宮女煎好藥,等藥溫溫時候,太后招呼月貴嬪端著藥碗給皇上餵藥,史雲姣舀起一勺藥,送到宇文治嘴邊。
宇文治瞇著眼,眼裡光冷冷的,唇邊卻是笑,「太后教訓的是,朕身邊的這些個奴才沒一個有眼色的,雲姣有了身孕,怎能做此粗活,小心動了胎氣。」
宇文治就著史雲姣手,喝了勺中的藥,朝外面喊道:「郝聽,郝聽。」
郝聽歎氣再歎氣,宇文治,你這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