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宵清夢殤千年 春色正濃,奼紫嫣紅迷人眼。 第二百八十九章
    陶櫻進來,低著頭,眼睛瞅見前面一角明黃,撲通跪下,「奴婢陶櫻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萬歲。」陶櫻並不起身,宇文治溫和道:「何事?但講無妨!」

    陶櫻重重磕三個響頭,「謝萬歲,奴婢斗膽相求,求萬歲恩准。」

    「什麼事?」

    陶櫻沉吟著,指甲緊張地摳著金磚,伏在地上,「奴婢聽聞方先生即將遠遊,奴婢願意願意為奴為婢,跟隨服侍。」

    方省涯用「平陳十策」換了自由,昨日,上了折子,請求與宋留一道去嶺南,已經准了。方省涯跟著宋留,宇文治也安心,仍然在自己掌控中。

    宇文治轉頭,立在身後的郝聽神情黯淡,方先生也要走了嗎?那樣一個纖塵不染的男子。

    「准!方先生身邊也確實需要一個心靈手巧的丫頭伺候。」

    陶櫻大喜,沒有想到,自己是抱著一死的決心來的,哽咽道:「多謝皇上成全。」

    陶櫻退下,也不敢抬頭,郝聽拿眼瞅著宇文治,見宇文治點頭,歡喜地出去見陶櫻,陶櫻見了郝聽,也不驚訝,極其冷淡,「好久不見。」

    郝聽嗚咽著上前拉著陶櫻手,陶櫻抿著唇,也不看郝聽,「我走了,你保重吧!」將手抽出,轉身就走,郝聽追上兩步,從後面抱住陶櫻腰,將臉貼在陶櫻背上,「姐姐!」

    陶櫻眼圈發紅,將郝聽一根一根手指掰開,低聲道:「你以後不要任性!」頭也不回飛快走了,眼淚掉下來。

    郝聽愣在原處,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走了,只留下自己一個人在這冰冷的地方慢慢地熬著,什麼時候是盡頭呢?

    站在攬月亭處,可以俯瞰整個皇宮,遠遠的看見皇宮裡人來人往。也看見方省涯慢悠悠地從墨韻堂出來,空著兩手,好像穿了件深色的衣服。隔了一會兒,就看見方省涯身後跟上了陶櫻,陶櫻低著頭,手裡一個小包袱,兩人停住,可能說句什麼話,然後接著朝宮門走去。

    郝聽站在欄杆旁,探著身子使勁張望,大半個身子都懸在半空中。宇文治站在郝聽身後,一手勾著郝聽腰,真怕郝聽摔下去。

    郝聽進宮都快五年了,也快二十歲了,以前總是盼著二十五歲快點到來,二十五歲到了,就可以出宮了,就可以和家人團聚了。

    時光好像在一眨眼的功夫,「咻」地過去了。真希望眼睛一閉,再一睜,一輩子沒了。

    宮門打開,一輛馬車等在門口,馬車旁站著宋留。郝聽看不清楚,只看見模模糊糊的人形。方省涯還在視線裡,卻也慢慢走遠,終將淡出視線。

    宋留看見方省涯走來,上前兩步微笑著,雙手稍稍攤開,做出一個迎接的姿勢,方省涯眼睛亮了,宮門越來越近,快二十年,只是偶爾跨過這道門檻,都快忘了外面的天空是怎樣的高遠,空氣是怎樣的溫煦,人們是怎樣的自由。

    方省涯踉蹌著跨過宮門,宋留趕緊上前一步攙扶,方省涯呵呵笑,鼻子下面溫熱,方省涯拿著帕子摀住,劇烈咳嗽。

    宋留擔憂道:「先生,身體不適?」

    「不,很好,我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好過。」方省涯藉著宋留的手臂,才站穩,手指不停顫抖。

    宋留目視著後面低眉順眼的陶櫻,「陶櫻?」

    方省涯回身溫和地注視著陶櫻,笑道:「嗯,咱們都是相熟的,從今天起,陶宮女就是我妻子啦。」

    宋留吃驚地睜大眼睛,很快就瞭然地笑了。陶櫻由於過於吃驚歡喜,都忘了應該有的羞澀,就這麼直愣愣地盯著方省涯,方省涯回以溫和的笑容,笑容裡有理解、憐惜、包容,就是沒有男女之愛。

    陶櫻垂下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自己是皇上賜予方先生的,方先生沒有辦法拒絕,方先生也明白自己心意,他此舉,只不過是給予陶櫻一個安身立命的身份和一個可憐女人的尊嚴。

    這樣也是好的,這樣陶櫻也是十二分的願意的。

    從此以後方先生就是我陶櫻一個人的,儘管心不是我的,能夠獨佔人也好。

    郝聽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心臟劇烈的撞擊聲,「咚——咚——咚」

    郝聽眼裡也看不見東西,只有宋留和方省涯相攜的模糊影子。

    郝聽悲鳴一聲,猛地掙開宇文治手,發瘋一樣朝攬月亭下跑去,「七刀,攔住她。」

    方起道原名為方七刀,是方天卓的義子,後來跟了先帝,方天卓嫌這個名字過於匪氣和霸氣,就改名為方起道。宇文治繼位後,方起道就跟著宇文治做了貼身護衛,只受宇文治一個調遣,宇文治說,就是要有一股匪氣和霸氣,於是又改回來了。

    方起道只一閃,就攔在郝聽面前,郝聽奔左,他到左,郝聽沖右,他就閃到右。身體上沒有任何接觸,郝聽卻無法再前進一步。

    郝聽轉身,跪倒在地,也不管面前是凹凸不平的山石,重重叩頭,只一下,額頭就破了,宇文治將腳伸到郝聽頭下墊住,「郝聽,你又在觸犯朕的底線。」

    郝聽仰起頭,抱住宇文治腿,哀哀哭泣,「皇上,您就再發一次慈悲,奴婢就去看一眼,就一眼。」

    宇文治額角青筋跳動,看著宮門,方省涯和宋留相攜而站,好像也在凝視著這個方向。之前,宇文治就讓常躬傳話了,皇上不忍離別,就不送了。

    宋留和方省涯都是極熟悉宇文治,知道宇文治自小,有什麼不開心或是難以決斷的事情,一定會到攬月亭上走走。

    宇文治低頭俯視郝聽,臉上無一絲表情,冷冷道:「朕對你已經夠慈悲的,而你,一次又一次地對朕殘忍。」

    「皇上,這是最後一次,奴婢保證,以後,奴婢不再忤逆皇上,一心只想著皇上,一心伺候皇上。」郝聽仰著臉,淚水長流,額頭紅腫一片,還破皮了,滲出血水。宇文治想起那次郝聽覲見,也是這麼磕頭,額頭全破了。

    「你說過的話要記住,僅次一次!」宇文治不再看郝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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