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已經過去了,天氣越發的干冷,手幾乎伸不出來了,噓口氣,空氣中形成一團白霧,似乎要結成冰,墜落在眼前。
一頂小轎顫悠悠地抬出了宮門,方起道跟在旁邊,依然穿著單衣,寒冷好像對他毫無影響,腰桿筆直,絲毫看不出瑟縮的模樣。
街上已有了一些新年的氣象,買各種年貨的,紅紅綠綠,但是由於天色已晚,街上的人並不多,那些小販子都縮著脖子,攏著手,不停地跺著腳,懶得吆喝,恐怕聲音剛出嘴巴,還沒有擴散開,就被凍結在空氣中。
轎子從側門抬進一家高門大院裡,轎子一進去,側門迅速關上。
高穎一家已經迎在門口,絮娘趕緊上前掀開轎簾子,一隻雪白的手搭在絮娘手上,輕盈跨出轎門。
高穎沉聲道:「太后駕到,臣未能遠迎,請太后恕罪。」
楊紫欣笑吟吟地虛扶一把,「何罪之有啊?是本宮來得唐突,聽說高大人家園子裡幾株老梅開了,這俗人心裡也起了點雅興,便巴巴的要來欣賞欣賞,還請高大人莫要見怪啊。」
「這是臣的榮幸啊!」
旁邊扶著楊紫欣的絮娘插著話空,就要跪下行禮,「奴婢參見太后,恭祝太后萬福金安。」楊紫欣一把扯住,細細端詳,眼前的女子也就二十出頭年紀,並無十分顏色,也算得清秀佳人。
楊紫欣溫顏道:「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絮娘抬起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像蝴蝶的雙翅,目光與楊紫欣一接觸,又轉開,就這一瞥之間,風情便擋不住了,目光粼粼,猶如春水,由遠及近,漸次蕩漾開來。白玉一樣的臉頰慢慢透出些紅暈,猶如上好的胭脂暈在水裡,漸漸渲染開。
饒是楊紫欣見慣宮裡的千嬌百媚,也是怔了一下,笑道:「高夫人,百聞不如一見啊,果真是國色天香。」
高穎和絮娘俱是一愣,高穎原配即高太嬪親娘去年剛過世,這絮娘原是這園子裡侍弄花草的丫頭,後被高穎相中,收入房中。原配在世時,沒少為絮娘拈酸吃醋。絮娘連個姨娘都不是,僅是個通房丫頭,這聲高夫人實在是擔不起。
高穎抬頭,見太后笑吟吟看著自己,心裡大喜,趕緊給絮娘使個眼色,這絮娘也是靈秀之人,一時間心裡恍恍惚惚,疑在夢裡,慌忙跪下,恭恭謹謹給太后磕三個響頭,「謹遵太后懿旨,奴婢,奴婢感恩不盡。」
楊紫欣也不阻攔,坦然受了大禮,方扶起絮娘,拿出帕子擦去絮娘眼淚,「這是個大喜的事,怎的哭起來?這樣細瓷樣的人兒,連本宮都心疼了。」絮娘被太后這麼一逗,止住淚,有點不好意思了,「太后見笑了。」
高穎心裡也是感慨良多,因為絮娘的事情,女兒高清瑩心有芥蒂,處處給絮娘難堪,因此就把給絮娘扶正的心思擱下了。常說,人老多情,尤其男人歲數大時往往特別寵愛年輕貌美的小妾,似乎能從嬌聲軟語,倚紅偎翠中找到失落的雄風。況且這絮娘溫順柔媚,善解人意,高穎想到的,絮娘早就給準備好了;高穎沒有想到的,絮娘亦能不露痕跡地提點到。話句句落在高穎心坎上,事件件做到高穎眼睛裡。試問,這樣的女子誰人不喜,誰人不愛?
楊紫欣回頭笑道:「還藏著,掖著?趕緊出來見過高大人、高夫人。」
方起道一掀轎簾子,宇文治施施然走出。也就小半年時間,宇文治已經被方省涯調教的進退有度,初曉帝王之道。
當初的嬰兒肥已經不見了,身量也拔高了,就像從一株肥肥嫩嫩的兩瓣小芽抽成一棵小樹。宇文治穿著家常半新不舊的青色棉袍,帶著同色帽子,鑲著一塊淡綠的玉,一弓腰,朗聲道:「治兒見過高大人,高夫人。」高穎,絮娘忙回禮不迭。
楊紫欣一手挽著絮娘,一手牽著宇文治,笑道:「治兒,高夫人有個冰雪可愛的女兒,待會啊,你可要瞧仔細了。」
高穎心裡一動,瞧向楊紫欣,楊紫欣也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心裡了然太后的來意,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進得屋裡,暖氣撲面而來,屋子四角都放著火盆,火燒得旺旺的。絮娘讓奶娘抱出女兒,絮娘接過,楊紫欣俯過身子,逗弄著她,小女嬰皮膚雪白,眉毛修長,嘴唇嫩嫩粉粉的,絮娘教道:「快叫太后。」
小女嬰眼珠骨碌碌轉動,伸出手想摸楊紫欣臉,絮娘趕緊握住,楊紫欣笑笑,「不妨。」把臉湊過去,小女嬰軟軟的小手拂過楊紫欣臉頰,楊紫欣心裡一陣戰慄,眼睛裡有些濕意。
小女嬰的目光又被楊紫欣發上的金步搖吸引住了,那是一隻鳳凰造型,從鳳凰嘴裡垂下一串細細的珍珠,個個泛著盈盈的光澤,楊紫欣一動,那金步搖就微微晃動,小女嬰很感興趣,眼睛亮亮的,嘴裡發出「咦咦」聲音。
楊紫欣眼睛也亮亮的,嘴角噙著笑,取下金步搖,對立在旁邊的宇文治道:「治兒,來,給妹妹戴上。」小女嬰目光又轉到宇文治身上,突然笑了,嘴邊兩個小小的梨渦,燦若漫山的桃花一起盛開,絢爛無比。
小女嬰伸出雙臂,嘴裡不清楚地嘟嘟,「哥哥,抱,抱。」
宇文治神色還是淡淡的,接過金步搖,插在小女嬰帽子上,抱過小女嬰,小女嬰歡快地摟著宇文治,軟軟的小嘴在宇文治臉上親來親去,弄得宇文治滿臉口水,宇文治再也不能保持淡淡神色,臉上浮起尷尬的紅潮。
高穎趕緊跪下推辭,「太后,萬萬使不得。」絮娘眸光一閃,心裡已經有了計較。遲疑一下,要跪,楊紫欣一把挽住,嗔道:「有什麼使不得的,高大人,這兩孩子有緣。高夫人冰雪聰明,神仙一般人物,本宮十分欣羨,本宮要是有這樣的妹子就有福了。」
這金步搖是十二鈿的,只有皇后才有資格戴,貴嬪最多戴七鈿的,這位份是丁點也錯不得的。並且這個金步搖由皇上宇文治親自給小女嬰戴上,這就是下聘了。絮娘雙手握著楊紫欣雙手,就著這個勢,盈盈半跪,面上笑意婉轉,可是眸子水霧瀰漫,「太后,您是天人,奴婢是您腳下的塵土,奴婢是太后的奴婢,哪敢妄想做太后的妹子。」
這話是說到十分了,既是答應了,又表明自己不忘自己身份,還表示了忠心。
「妹子,果然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啊。稍後會有旨意,高大人放心。高大人,我們女人家要說些體己話,你迴避吧。」楊紫欣轉首對忐忑不安的高穎道,高穎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始放下,自己當然想和天家再攀上姻親關係,榮寵不衰,可是也不想得罪太后。
丫鬟們從園子裡摘了梅花,插在美人聳肩瓶裡,枝幹遒勁,梅花抽芯吐蕊,清幽幽的香氣被屋內暖氣一蒸,熏人欲醉。
楊紫欣拉著絮娘賞梅,摘下一小枝含苞欲放的梅花,插在絮娘鬢角,笑道:「只有妹子這樣的人物才配得起這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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