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無心站了起來,她如迷路的孩子,旋轉著身,緊揪著胸口,「冥兒…………」不再叫喚,一個男人抱著冥兒,正站立在她的前方。
冥兒的身體一樣透明,如透明的琥珀,而在那個男人的懷中,雙臂之上,一樣似乎沒有任何重量。
「無心……冥兒,我帶走了……」男人面上沒有怒,沒的氣,只有歎息,他的聲音威嚴,有著溫和人心的力量,無心冰凍的身體似在復舒。
看著那個男人,冰玉邪幾人激動的大步向前,他……是冥兒的父親。
雖只見過一次,雖今是第一次的看到他的面,但他們確定,他是冥兒的父親。
事情有轉機是不是?他一定會有著比冥兒更強大的力量。
然冰玉邪他們激動,無心卻失神了,好遙遠的聲音,似乎曾在耳旁響起過,似乎她深深的牢記過,威嚴而又溫和人心的聲音,包容的力量……
頭痛,好痛好痛,但她得想,到底是什麼時候聽到過,迷霧,無心覺自己置身迷霧之中,不,霧變成了火,好大好大的火,月兒在哭,媽咪在叫喊,而後,她與月兒失去意識了,再而後……
無心眸光閃現奇異的光芒,「您……」止不住的,無心向前行了倆步,渴盼的眼神,晶亮晶亮的,閃現著孩子般的童真與欣喜,「是您嗎?……救無心與月兒的人,就是您嗎?」
這樣的聲音,這樣溫和而又強大的力量,她記得,在她昏迷時,曾也有一個威嚴、而又溫暖人心的聲音對她說:『他送她們去另一個地方,那裡有屬於她的生命軌跡,她會與妹妹分開,她與妹妹的生命將互相牽引,她生,則月兒生,她滅,則月兒亡!』
「無心,你太執著……今日,想通了嗎?你並不是你的母親,而他們也並不是你的父親……」仍舊是溫和的聲音,仍舊威嚴,卻也帶著歎息。
冰玉邪他們不太懂,但他們聽著,似乎的,男人現在的話很重要很重要,他們看著無心,她面上的神采,是他們從未見過的,不,他們見過,忘記一切時的無心,就是這樣的,這,才是真實的她嗎?
無心的父母親,就是纏繞她的心結?魅月想起了冥兒說過的話。
……
無心確定了,就是他,救他與月兒的火龍,神秘神奇而又威嚴包容的力量,他就是。
「無心想通了,走出迷霧了,請您救冥兒……」笑、恐慌,堅定。
「值得了,冥兒似乎贏了,他只是輸了自己,輸了你,我想冥兒會安慰的……」有點悲傷,天劫,他無能為力。
男人抱著冥兒轉身,無心不相信,「不——您可以救他的,您是火龍,您是強大的,請您一定救冥兒——」上前,無心拉住了男人,拉住了冥兒垂下冰涼的手臂。
然而那冰涼刺麻了無心的手,讓她身體僵硬,而這時,冥兒的懷中,滑落出一個東西,直線的,它掉落下了地,無心看到了,是畫卷,收好捲起的畫卷。
這是弄情公子為她畫的畫卷,它,竟在冥兒懷裡。
靜靜的,緩緩的,無心彎下了身,她撿起了畫卷,慢慢的,她打開了它,冰玉邪他們走到了無心身邊,冰玉邪說著:「在焰魔島,不知何時冥兒手中就有了這個畫卷,他總偷偷的打開看,而後會露出神秘的笑,很甜甜,而畫,他從不讓我們看……」訴說,停止了,因他現在看到無心手中打開的畫捲了。
是無心,這樣的無心……
魅月也看到了,衣裳半退,妖治媚惑,是淫慾嗎?可此時,他們只覺聖潔、神聖。
畫卷被收起了,無心將它綁好,放入了冥兒懷裡,「請您救冥兒,您一定可以,什麼樣的代價,無心都願意付出……」淡淡的,淺淺的笑,無心的眼眸清明無比。
「我是冥兒的父親,如果可以,我會救他,可是,晚了……」仍舊是歎息,仍舊是溫和包容的聲音,可它卻將無心推入了絕望冰窖。
男人轉身了,抱著冥兒向前走,走著走著,他步懸空,似在一步步邁向天際,似要御風而去,看著那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無心心慌,不可以這樣的,思緒清明的腦袋瓜子,此時空白一片。
小姐姐,你一定會愛上冥兒的……
小姐姐,冥兒喜歡你,總有一天,冥兒會對小姐姐說,冥兒很愛很愛小姐姐的……
小姐姐,若有一天,冥兒會死,小姐姐是否會害怕失去冥兒的願嫁給冥兒呢?……
如果小姐姐願意嫁給冥兒,那麼請小姐姐一定以愛的名義,最真永不悔,永不放棄的愛,否則,冥兒死而有憾……
冥兒說的話,他說了,要她嫁給他的,在冥兒的家,有他們未完待續的婚禮,她記得,那是多麼美麗的新娘服呀。
以愛的名義,以最真執的心為誓言,她嫁給他……
笑,無心面上顯現比鑽石更耀眼的光芒,讓人無法直視。
「請您等等……」無心溫和的喚著那個遠去的男人,「請您為無心舉辦婚禮吧,那場未完的婚禮,這次,無心心甘情願……」
男人停步了,卻也沒轉過身,「還有必要嗎?……」他唇角有笑,眼角在陽光的照耀下,閃亮閃亮的。
「有,冥兒說過,若哪天,無心願以愛為名,以真心為誓言給他承諾與答覆,那就嫁給他……」她悲傷,她錯了太多太久,可她要笑,新娘是不可以哭的,笑才代表幸福。
男人唇角的弧度更高了,「那他們一同去嗎?「男人仍未轉過頭。
「去,無心想,哥哥他們會去火龍族的火龍島的。」
「呵……火龍族的火龍島,無心似乎醒悟得有些晚,我以為,無心應在很早很早就可以猜測出一切的。」她的智慧,他從來不小看。
「無心迷了心了,無心一直在逃避,哪怕答案在眼前,無心一直卻未去抓獲它。」哪怕冥兒等著她揭謎,她也一直未深究。
火龍果、那個神秘島嶼上的一切,無不一不曾對無心暗示著一切。
鳳帝的懷中,一直抱著焰,至鳳天王宮到火龍島,他們只用了眨眼的時間。
婚禮,唯美不似真,絕美的冥兒,透明的身體,仍就一身白色衣裳,冰晶亮眼的水晶棺,無心身上是那她熟悉的嫁衣,不變的主婚人,沒有任何的禮詞,所有人只是靜靜的站著,再而後,是淚水……
悲傷、沉重的腳步,火龍島的海岸邊,站立著幾個夢幻不似真的人兒,有無心,有鳳帝、有冰玉邪、有影、有魅月、有林天盟、有御雲寒。
他們的身邊有飄飛的雲,浮游的宮殿,他們面上帶著笑,讓人悲傷到止不住落淚的笑。
「我……」海浪聲中,御雲寒緩緩的開口,卻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他只是眼眸半垂的著著沙灘上的人影,長長的髮絲發揚的,是無心的身影。
「船兒要來了,我們該離開了……」仍舊是淺淺的聲音,無心面上揚起了嬌俏的笑,海面水光的反射,讓她面上顯映著碧藍的水光。
「是的,該離開了……」冰玉邪歎息的應著,修長的手臂,環上了那嬌弱的人兒。
「嗯,該去看看君兒了……」魅月應著。
「我們很失職……」林天盟唇角泛起了不再悲傷的笑,君兒,他們的孩子。
「你們說,他長出牙齒了沒有?」影淺笑著。
……
很靜,如果冥兒在,他一定會呵笑的接著他們的話,他會說:「一定長出來了,我要買糖葫蘆給他吃……」
可惜,那個清脆的聲音不見了,沒有接連著他們的聲音出現。
鳳帝的唇開合,最後說著:「一定長出來了……」笑,那個漂亮得過頭的孩子,應該也孤獨了吧,大人們,該回到他身邊了。
……
冰玉邪回頭了,無心淺笑著看向鳳帝,她復意著:「嗯,一定長出來了……」每個人的唇角,都有著淺淺的笑,唇邊,均談論著濃得化不開的幸福話題,可有缺憾,幸福與笑容裡,均有著啃噬人心的悲傷。
「鳳帝,走前,你需要再看看焰嗎?……」無心淺笑著,頭在冰玉邪懷中蹭動著,她聞到了,哥哥的味道。
焰在火龍島沉睡,今後,他便在此,這裡溫暖祥和,沒有黑暗,鳳帝想,這裡,很適應焰,所以他們將焰留在了這裡。
「船不是要來了嗎?……」他想去,哪怕他剛至焰沉睡的地方離開不久。
「沒關係的……」魅月得承認,鳳帝是個很好的哥哥。
「算了……不需要了……焰在休息,他脾氣很壞,很任性,誰吵了他,他會生氣……呵……」說著,鳳帝笑著,他的眼前,出現了這樣的畫面,他是小哥哥,焰是小小肉乎乎的弟弟,在鳳天王宮裡,焰跟在他身後,對他叫喚著:王兄,王兄,跟我一起玩……
然後呢,他很冷,他說著:不行,王兄還得做功課,你找母后玩去。
最後,肉乎乎的小人扁嘴,哭了,叫著:王兄不跟焰玩,焰再也不叫王兄哥哥了……
呵,他恐慌了,那怎麼行呢?他可愛極了當哥哥被崇拜,被依賴的感覺,保護弟弟,更讓他無比驕傲,比當一位王更驕傲……
看,他在做夢了,焰在睡覺,一定也在做同樣的夢,否則這個夢怎會這般真實,讓他現在不由的驕傲,讓他眼角有淚。
遠方的海面,緩緩的出現了一艘華麗的大船,雪白色的紗簾,美勝畫舫,海面上隱隱的升起了白色的霧氣,船漸被包圍在霧氣之中,好美的畫面,夕陽紅紅的,漸也被霧氣掩蓋。
霧氣越來越大,海面上漸漸的變成白茫茫的一片,可很怪,無心冰玉邪他們身邊無一絲霧氣,那艘船也沒有被霧氣掩蓋,華麗的船,色彩仍那般的鮮明,那般的美,船仍在向海岸而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無心、鳳帝的眼眸不敢相信的看著那船頭,冰玉邪他們的身僵直直的,眼眸底滿是不敢相信與欣喜,激動的心跳,碰碰碰的響。
那華麗的大船上,站立著倆個男人,黑衣的焰,白衣的冥兒,焰仍舊戴著那面巾,他脊背挺直的站著;而冥兒,他正如精靈般的巧笑著,手裡,還拿著三根糖葫蘆。
無心笑了,眼角溢出了淚,她想,冥兒等一會一定會說:小姐姐,你吃一根,冥兒吃倆根……
呵,冥兒回來了,焰,他該拿下那個面巾了,她看不到他眸底的冷冽殘暴了,只有純淨與清明。
「焰——」鳳帝喚著,焰回來了,他沒有死,他好好的,呵,他太高興了。
「哥……」焰的聲音,鳳帝聽到焰叫他哥了,身向前,那艘船怎那般慢,再近一點,他就可越過海面跳上去了。
「小姐姐,三根糖葫蘆,冥兒倆根,小姐姐一根,呵……」冥兒的眼眸閃呀閃的,面上仍是那精靈的笑。
呵,無心笑了,笑得甜極了,可眼角,為何還有淚?「好,小姐姐一根,冥兒倆根……」
「大哥哥,你們欠冥兒的記得嗎?」冥兒有點驕傲的樣子,他看著冰玉邪、魅月他們說著。
「記得……」魅月笑著。
「那你們得將小姐姐讓給冥兒一個月,就跟冥兒一個人在一起。」眸底閃爍著希冀的光,冥兒眼直直的看海岸上的男人們。
有點惱,有點氣,林天盟低沉著音說著:「好吧……欠你的,還你——」他也在笑,隱隱的笑,可眼角卻有淚光,很晶瑩。
「呵呵……」咯咯的輕笑,冥兒似乎很高興很高興,今天的大哥哥都好好說話哦。
不自覺著,冥兒甜笑著拿起糖葫蘆便向唇邊送,船,越來越近了,直到鳳帝覺他能躍身上那艘船了,鳳帝縱身一躍,身很快的到了船甲板之上。
可是很怪的,無心沒有動,冰玉邪他們也沒有動,哪怕向前一步都不曾,無心仍舊淺笑著,只是眼角的淚越來越多了,最後,她手捂上了唇。
海市蜃樓……
鳳帝大步上前,他要擁住那向自己伸出手的弟弟,他感覺得到焰對他的笑。
一步、一步、當他的手終於能碰觸到焰時,他的雙臂落空了,焰消失了,鳳帝驚慌的回頭,他發現,冥兒的身也消失了,船上空空的……
海市蜃樓……
沒有吼,鳳帝仰抬起了頭,他看向天空,不要眸中的水氣變成晶瑩的水珠滴落。
看,霧散去了,他不是笨蛋,當他看到焰與冥兒的第一眼,他激動了,他相信,無心、冰玉邪、魅月、影、林天盟、御雲寒都激動了,可下一秒他們都又清醒了。
焰、冥兒就算活了,也應出現在他們的身後,而不是遠方的海面。
海市蜃樓,他們沒有感覺被戲弄,他們很滿足,這樣的海市蜃樓,在圓他們的夢,所以他追隨了這個夢,而無心他們,怕打破夢,所以只是流著淚,應著話,笑著,不動……
他不該上船的,那樣焰不會消失那樣快了……
「小姐姐……想吃糖葫蘆嗎?……」背後,竟再次的傳來了冥兒的聲音。
無心不回頭,夢,還沒過去嗎?又是夢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