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只記住一句話,那就是影說哥哥找不到這裡。
無心靜了下來,就任影這樣抱著,時間就這樣靜靜的過著,一點一點的流失。
直到天色變黑,影回過神,她需要吃東西了,擁著她的感覺太好,讓他不想放手。「想吃點什麼,我讓人去準備。」
「天還沒亮嗎?」無心的話,讓影面色變得慘白,該是面對的時候了嗎?雖知她的淡然理性,可是失明,她能無悲無痛的接受嗎?
「還……沒有……」明明是想坦白,可話到嘴邊,自主的轉換了個意。
「夜還真長,這夜,只怕不會過去了對吧?」淡淡然的,無心無焦距的眼眸,看向前方,空洞洞的,無一絲神采。
「你……知道了?」有點小心翼翼,影此時卻是希望無心是知道的,否則他將不知如何開口道明。
「沒什麼,不過就是一個永遠不會過去的夜。」她失明了,初時她是未查覺的,可在影擁著她時,她的心漸沉靜,如此她才發現,就算是無月的夜,一個人的眼眸怎會看不見一絲幽光。
失明,好像也不是多可怕的事,淡淡的,她有放鬆的感覺,她的枷鎖不見了,她又回到她的無心世界了。
什麼都看不見,看不見罪惡的自己,很好。
「感情很好,醒來就情濃意深的對視,看著對方,肚子不會餓對吧。」冷冽的聲音插入,魅月步入內。
「魅月?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聽到聲音,無心將自己側了個方向,她面對的魅月。
「魅月,她的眼睛開不見,你要為她治好,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付出。」傳聲入密,無聲的話句,清楚,清晰的傳入了魅月的耳內。萬蛇噬心之痛,影第一次的嘗到了,他面色青白的糾纏在一起。
魅月皺眉,她的問題,還真是多,不過她怎麼會失明?她明明無事。
「你是我的俘虜,他是我的叛將,而你們現在呆的是我的地方,你說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收聽到影的傳音入密,魅月對影的自找苦吃很不能理解,不就是明著說句她失明了,要他代為診視,影幹嘛非自虐的動用真氣以傳音入密之功告知他,明著說,很傷人嗎?他可不覺這個女孩有這樣脆弱,連失明二字都接受不了。
不對,重點不在失明上,在影所言的代價上,原來影是不想讓她聽到這句話,影還真是個傻瓜,他還是那個冷血無情的第一殺手嗎?
「影,為什麼不帶我走?」無心聞魅月的話,直言的並不是離開,而是問她至今還在此的因由,她並不是在責問影,而是她想知,魅月是如何讓影受制於他的。
影曾為她與魅月動手,決不可能倒向魅月,剛才魅月未來時,那樣好的機會,他不帶她離開,一定有著他無能為力的因由。
「他帶不走你,是因你落到了我手上,那個傻瓜為了跟著你,吃了我的藥,無法動用武力的藥,現在的他,一個三流武林人氏都勝不了,如何能帶著你出這鬼谷聖地,不用我看著你們,你們逃不了,你也最好打消這個主意。」示威的話語,傲然冷冽的語句,卻簡單的將所有事態說了個明白。
影想出言攔阻,可他無法開口,僅僅是倆句話,那萬蛇噬咬之痛,竟讓他無法開口,他只能咬緊牙,他擔心他忍痛的呻吟,會讓無心聽出異樣,她會武,且不弱,雖失明,感觀力卻仍強,
無心聞言不語,只是小手收緊,這個魅月是個冷酷殘虐至極的人,他是要取下她性命的人。「為什麼不殺我。」
「不是不殺,是現在不殺。」無心的問句,魅月很快回言。
「我不會讓他傷你的。」誓言與承諾,同時響起,那是面色仍慘白的影。
無心不語,面色平靜,仿似他們言要殺的,誓言護保的,不是她。
雲淡風清的神態,淡淡然的口語,同樣妖治的面容,一樣不變的嬌媚,此時,魅月竟感覺無心只有一種靈性美,那種美很純淨,毫不邪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對了,是冰玉邪出現時,冰玉邪與她對答,冰玉邪擁著她時的感覺,很純靜,甚至聖潔。
一樣讓人感覺不到心緒浮動的她,她可以邪媚,可以惑世媚國,她可以素淡、脫俗、出塵……
她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是一個難解的迷題,那個面對冰玉邪時的她,是真正的那個她嗎?那就是讓鳳帝、焰、影迷戀的那個她嗎?
或者說,他們所喜的,本就是這個靈與肉充滿無限矛盾的她?清明的心,妖媚的身姿……
他還在探索,還需要探索,這才是她醒來的第一日,他得看他還能發覺什麼。
魅月不知,他走入了一個尋寶的迷陣。
魅月伸出手,在無心眼前晃動了一番,看著那無反應的眼眸,他的手探上了無心的腕脈,然被碰觸的無心,初時手略那抽動,卻在感覺到那探脈的動作後停止。
無心就這樣任由魅月為她診視著,直至許久之後,魅月在影的緊盯下停止一切動作。
「別費心了,反正她活不久。」自己不願看見,沒得醫,再好的東西為她醫治,是浪費。
「我說了不會讓你殺她。」
「我會活很久。」影與無心的聲音同時響起,卻也讓魅月挑眉。
「你怕死?」有點嘲諷,魅月看著無心。
「不怕。」她的命不是她一個人的。
「那你是自信我不會殺你?」嘲諷的語口,這次帶笑,然魅月是誤解無心了。
「魅月,為她治眼。」影堅持著,她若看不見,是有很不多方便的,看得見,至少對她自保有一定好處,因他現在很無力,若可以,他願做她的眼,可未知的將來,他可能將不在她身邊,眼無法看見,無人看守,她也難離開這鬼谷聖地,
「不用了,他治不了。」她懂醫,精醫,自己的情況,她比誰都清楚,對她這樣的症狀,是要用奇藥醫的,那物,天下只有一件,卻絕不在鬼谷聖地。
「你在激我?不過就算激我也沒用,我不醫。」要不是差一藥引,他說不定就為她醫治了,取那藥引,是不易,卻也並非毫無希望,但沒必要,十日後他便會殺了她,按時日算,藥沒到手,她命都不在了,現尋藥醫眼自是多餘。
「不是說要用膳嗎?」影本還想說些什麼,卻在無心的有意出言下止了言。
「好,我扶你。」魅月來時,是令人送上了膳食的,現過時未久,正好未冷。
影扶著無心下床,他真的變成了她的眼睛,為無心布好飯,在其碗中夾入好拈食的菜式,影就這樣看著無心用餐。
很奇怪,一個初失明的人,在看不見的情況下,用餐卻嫻熟優雅極了,無一分出錯,且面色淡然並無異色,似乎很適應。
魅月與其同桌,本他嘲諷影的小心翼翼,因影看著無心用餐的神色緊張極了,可看著看著,他也似著了魔般的放下筷,竟就這樣看著無心用餐,他從不知,一個人用餐,也讓人著迷,沉醉不知時日過。
至無心放下筷,影送上巾讓其輕抹唇角,魅月這才發現,他剛才似乎做了件傻事,對此,他懊惱極了。
魅月,似乎真的在觀查無心,因在這鬼谷聖地,在這月閣中,無心自由極了,而無心自由,影自也是自由的,懲罰,叛背者死,似乎並未在影身上應言,可是影知,一切只是未到時候罷了,魅月手下,是絕不留情,絕不容情的。
「記不記得,那次在冷宮,你現身要殺我時,我曾說過我要活一千年。」坐在院落的石椅上,仰頭看天的無心,突如是說著,這是她三日來,說的第一句話。
「記得。」站在她身後的影,柔柔的看著無心。
她仍穿白色衣裳,而他則穿黑色衣裳,很鮮明的對比,她明亮刺眼,而他卻帶黑暗色彩,那是他洗不掉的過去;而她穿白色衣裳,卻是她的堅持。
他記得,在宮中,那他暗處跟隨她的日子,她曾對吳妃說過,她穿白色衣裳,是『孝服』;那時他以為,那是她所認定,為冰玉邪而穿的。
而現在,她知冰玉邪無事,卻仍堅持穿白色衣裳,他開始想,也許是他理解錯了,那白色衣裳,並非全然為冰玉邪而穿,而是她本就喜白色,她本就屬於純淨的雪白色,至於那日對吳妃那樣出言,也許只是那時的她,對吳妃一種惡玩笑的恐嚇。
「我有一個很特殊的命運,我的命,與一個我最在意的人聯繫在一起,我死了,她也無法存活,所以我不能死,她是我唯一責任需要守護的人,至於言活一千年,只是我堅定意志的隨口之言,但我珍惜生命,卻是真。」很淡很淡的,她似在訴說一個故事,很遙遠的故事。
「我不會讓你有事。」再一次不變的誓言。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屬於她的故事,他受寵若驚,但他卻也想知她口中的那個他(她)是誰,是她的親人嗎?應該是吧,因她是至幼便被冰玉邪帶回冰玉宮,那個他(她),應是她識冰玉邪之前與她有關的人。
那個人,是她守護的人,她什麼也不在意,就因那個人的存在,她在意自己的生命,影深深知了那個人對無心而言的重要性,也深記在心。
很奇怪,她今日就是想起了月兒,她並非有意言之於他聽,她出言,也並非那他誓死守護的承諾,她很自然,很突然的就提起了。
然無心不知,她的這一番話,深深的印入了影的腦海裡,它將很快讓影面臨痛苦、無限折磨的抉擇。
無心當日晚間,做了個讓她冷汗浸濕衣裳的夢,因那夢中,迷濛的迷霧中,月兒告訴她,她不要看不見……
這時,無心想起了,若她死,妹妹無法存活,那她眼失明,妹妹是否也會如她一樣?
她震驚了,她不能因自己的淡然與逃避,剝奪月兒的光明,讓年幼的月兒,與她一同身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