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桌,卻是各懷心思。季筱嫻看著他們倆,說不出的難受,怎麼也想不通她們三個人會搞成這樣,而自己卻幫不上忙。無論怎樣做都會傷害到其中的一個人。儘管她很希望沈格和尚奇軒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她也理解沈格是決不能拋下范熠濤的。恐怕他的病是最大的癥結所在。
沈格也正在醞釀著詞句,怎麼樣才能說服他接受手術。
范熠濤則是在考慮怎麼樣跟她說自己離開,她會接受。
「丫頭……」
「熠濤……」兩人不約而同地放下了碗筷,抬起頭看著對方。
「你先說吧!」范熠濤端坐了一下身子,似乎想更好的聽清楚她的話。
沈格直視著他,「熠濤,我最近瞭解到英國的一家威爾森醫院,他們在腦腫瘤手術方面有過好幾例成功案例,我想你可以去看看……」
范熠濤沒有打斷她的話,這反倒是讓沈格感到奇怪,以往每次自己開個頭他就會無比煩躁的打斷。
「說完了嗎?」范熠濤很認真的問道。讓沈格誤以為他就這樣接受自己的條件了,便點了點頭。
「丫頭,我知道我自己的身體怎麼樣。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明天我就離開,大概下星期回美國,我的病你就不用擔心了……」
「這麼說你還是不同意?」
「我不是……」
「叮鈴鈴…………」
電話鈴聲毫無預兆的響起,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沈格望了季筱嫻一眼,季筱嫻很識相的跑去接了電話。
看到季筱嫻凝重的表情,沈格的心垂直地往下掉,一種不想的預感鋪天蓋地般席捲而來,「什麼事?」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用最後的一絲理智問道。
季筱嫻極度不安的伸出了抓著無繩電話的手,微微地顫抖著,卻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告訴她這個不幸的消息,亦不知道她能否承受住。「格子,你母親的電話……你父親他……他……好像……」
季筱嫻的話還沒說完,沈格就奪過了她手裡的電話。「喂……」
手幾乎沒有力量握住電話,噩耗來的太過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緩緩地把電話放下,人就那樣怔怔的站在原處不動。就好像被人點住了穴道般,絲毫不動彈,臉上的表情也是那般僵硬。
范熠濤被她的神情嚇住了,連忙跑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是那麼的冰涼,「丫頭,你怎麼啦?到底什麼事啊?你別嚇我啊?」
過了幾秒,沈格緩過神來,卻忙想自己的房間走去,「我要馬上回B市!」
「丫頭,你不要衝動,什麼事,你告訴我啊?」范熠濤拉住她,想要穩住她的情緒。
「他,他的癌細胞突然加速擴散,就快,就快不行了……」沈格甩開他的手,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她明白的,他會懂的。
「好,那我跟你一起回去!」范熠濤也在一秒鐘之內作出決定。她一個人回去自己怎麼可能放心。
沈格回望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抵達B市已是第二天的凌晨。彷彿每一次回家的心情都不一樣。沈格的手此刻是冰涼的。
從車站出來就急匆匆的往醫院趕。
終於在加護病房的門前看到了萬芳,才幾天不見,她似乎又老了好幾歲。黑髮的間隙裡又多了好多銀絲,眼睛深陷著,明顯的黑眼圈就這樣毫不客氣地攀上臉頰。沈格看著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吧。漸漸地放慢步伐朝著她走去。
自從打完電話,萬芳就一直在等著沈格的到來。其實她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會立即趕過來,但是在走之前看一眼自己的女兒是清遠的心願,她知道。唯一的女兒,因為一時的執迷不悟卻差點失去她。等追悔莫及時,她又是那樣的恨著身為父母的自己。他並不奢望沈格徹底的原諒他們,只是能在告別人生的時候,再見她一眼。
「他怎麼樣了?」
沈格在萬芳的旁邊坐下,看著病床上的人,輕聲的說道。
萬芳緩緩的轉過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女兒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趕了回來。用力地揉著眼睛證明這不是一場幻覺。原來是真的,滿滿的激動還有狂喜,「打了鎮定劑睡過去了。醒著就是在忍受著巨大的痛,癌細胞突然加速擴散……」
「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在這兒看著就行了。」沈格拍了拍她的肩,輕聲的道,唯恐驚醒了沉睡中的人。
萬芳的疲憊一下子消除了不少,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看著沈格這麼自然的坐下,看著床上的父親。心裡感慨萬千,要不是當年的執迷不悟也不會釀成這樣的大錯。心中的酸楚與苦澀又一下冒了出來。重視看著這樣父慈女孝的場面,欣慰的離去。
父親就這樣無力的躺在自己的面前,沈格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如果可以,她寧願他還是那般不負責任的父親,至少他是那樣的充滿力氣與精力。而不是這樣靜靜地毫無抵抗力的躺著,甚至在等待死亡的降臨。這種死亡的味道,可怕極了!
「這裡我可以的,你回家好好休息吧!」沈格轉向范熠濤,好心的提醒他。他也需要好好休息啊,他的身體已不允許他再疲勞過度了。
「我沒事的。你就不用擔心我了。」
「可是你都回來了,你不打算告訴你的家人嗎?」沈格不知道該要以怎樣的情緒來面對他的病。她只希望他能盡快接受治療,然後可以健康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范熠濤搖了搖頭,「我不想他們擔心我。放心吧,我自己的病我心裡有數。」范熠濤拍了拍沈格,讓她安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沈清遠醒了過來。慢慢的睜開眼睛,疼痛又開始蔓延開來,連稍稍動一下都要牽動身上的每一處神經。不敢大喊出聲,隱忍著痛楚,臉上的已滲出了一絲絲細汗。面色很是難看,眉頭緊皺著。使本來就皺紋滿佈的臉更是多了很多深深地線條。
喉嚨有點幹,想要喝水,看一眼床邊的人正睡著,不想打擾親人的的休息,已經為了照顧自己很疲勞了。等等,這不像是萬芳啊,搖搖頭,緊緊地閉上眼,又急急的睜開,像怕她一下子消失似的。等終於確定眼前的就是自己的女兒,會心的一笑。幾乎要笑出聲來,怕自己的笑聲吵醒了她,連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閉上了嘴。
這下自己可算是無憾了吧。
注意到有動靜,沈格也惺忪的睜開了眼,正好見到沈清遠正睜著眼看著自己「你醒了?好點了嗎?」
沈清遠還沒反應過來她的關心,過了兩秒,才點點頭,「好多了,好多了。」嘴角的笑一直沒收起過。終於看見女兒了,女兒終於肯跟自己說話了。
「哎呀,你醒啦?感覺怎麼樣?」萬芳一走進來,就看到父女兩冰釋前嫌的畫面,心裡也無比的激動。這樣的畫面在自己的腦海裡憧憬了那麼久,現在就這樣真切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沈清遠很釋然的一笑,費力的舉起手招了招,「嗯,好多了。」
范熠濤看著一家三口團聚的畫面,悄悄地退出了病房。他心裡的疙瘩也總算是去除了一點點。丫頭這麼多年的沉重總算可一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