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迎娶一家姑娘,這在水月鎮來說百年不遇,所以,張家門外的一條巷子幾乎水洩不通了。看熱鬧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哄擠著,儼如此處在上演一部精彩的大戲。而張玉婷揭下蓋頭,更如颶風浪蝶騷動了人們的心,一時間的靜默之後,就是喊叫聲迭起,此時一身新娘服的映襯下,張玉婷那張已經算得上傾國傾城的臉蛋兒更是美的炫目,讓人眩暈。
天貴看著站在台階上的張玉婷,淡淡的微笑下那份撕裂的痛苦猶如馬鞭在抽打著,他也知道,那張炫目的臉蛋上鑲嵌的那對眼眸裡潺露的是絲絲血淚和痛苦,也和他一樣。
也已經等候在門口的吳子義仰頭看著張玉婷,他的心已經完全被張玉婷攝住了,就那樣癡癡呆呆地注視著,直到身邊的副官提醒他,他才清醒過來,上去台階,伸出手扶著張玉婷走下台階,張玉婷停住了腳步。
吳子義頓了頓,朝著天貴那邊看了一眼,然後轉臉對著張玉婷,滿含深情地說,「去吧,我等你。」
張玉婷笑了下,「謝謝你。」
吳子義高興地說,「玉婷,以後對我不用這麼客氣,以後,我就是你的僕人,隨便你吩咐。」
張玉婷的心抖了一下,她能夠感覺到吳子義此話的真心,只是她的心裡有了天貴,再也不可能容下別的人了,哪怕他再好。她又粲然一笑,她清楚此刻的笑也是真心的。張玉婷的這一笑,更是讓吳子義幸福到了極致。所以,後面發生的事情是他料想不到的。
張玉婷放開吳子義的手,朝著天貴走過去。圍著的人群慢慢往出移了點地方,成了一圈,張玉婷和天貴站在圈中。
張玉婷對著天貴深深的彎了一下腰,然後粲然一笑,輕啟朱唇,「貴哥哥,謝謝你能夠這樣對玉婷,玉婷有你的這份情意,不枉此生了,就是此時死去,也是幸福的。」
天貴忍著心痛,微笑著,「玉婷,天貴遇上你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不管能不能嫁給天貴,天貴的心裡都有你,這一生不會改變。」
淚水張揚著在眼眸裡肆虐,張玉婷忍著,看著天貴,依舊是笑著,「貴哥哥,玉婷再一次謝謝你,你,多保重。」說完話後,雙手在心窩處按了下,面帶笑容的張玉婷慢慢地軟軟地倒在天貴的懷裡。
人們這才看見地上的血,一點兒一點兒地浸染著。
「玉婷……」李貴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
一直在等候的吳子義聽見天貴的一聲嘶叫,怔了下,趕緊瘋子一般跑過去,地上的鮮血昭先著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倒在天貴懷裡的張玉婷已經呈彌留狀態中,他的心被撕成了碎塊兒,他吶喊著,「玉婷,為什麼?」
張玉婷支撐著對著吳子義笑了,「對不起,我,的心裡,做不到,在你身邊,想著,想著天貴,對你,對他,都,都不好,所以……」
「所以你選擇這樣的方式來懲罰我是不是?」
張玉婷艱難地搖搖頭,「不,不是的,是我,是玉婷,沒有福氣,對不起。」
吳子義從天貴手裡搶過張玉婷,對著天貴惡狠狠地說,「聽著,雲天貴,如果玉婷活著,我會放下對你的仇恨和報復,你祈禱吧。」
天貴說,「我會祈禱她平安無事,不是怕你報復,而是為玉婷,因為她不該死,更不該這樣死。」
「醫生。」吳子義看著天貴,叫喊著。
正在屋裡哭泣的張伯義,聽到玉婷自殺的消息,呆呆的,怔怔的,眼淚停止不再流,好一會兒站起來,腳步蹣跚地出了客廳,朝內宅走去,嘴裡念叨著,「走吧,都走吧,走了就好了,安靜了。婷兒她娘,我來了,你已經等得太久了是不是,好啦,不用再等了,婷兒剛才已經去找你了,估計現在快到了,我也要快到了,你就等著吧。你知道的,我喜歡你泡的龍井,一定泡好等著我哦,還有,婷兒喜歡吃你做的桂花糕,你也要趕快做好哦,女兒到了就能吃上了。」
走進曾經和玉婷娘住過房間,張伯義轉著看了一遍,這間房間是玉婷娘最喜歡的,所以,她去世後,張伯義沒辦法安靜地睡上一夜,只好搬了出去。但是,在每天睡覺之前,他都要過來坐上一會兒,幾年來一直沒有改變過。張伯義左摸摸又摸摸地,最後,一根白綾懸掛在房樑上,也把自己懸掛了起來。
在張玉婷穿吉服的時候,雪娘還是不甘心,又去了吳子義的房間,但吳子義已經離開,吳正元還在。見雪娘進來,吳正元笑著說,「雲小姐,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雪娘淡淡一笑,「吳大人,我來只是告訴你,既然吳少爺不肯放棄玉姐姐,那我只好放棄吳家了,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雲家。」
吳正元走到雪娘跟前,「我若是不放棄呢?」
雪娘直視著他吳正元,「想必吳大人聽說過借力打力的故事吧?」
吳正元怔了下,「此話怎講?」
雪娘輕輕淺淺地又笑了笑,「中國這麼大,不是只有吳家吧,想我雲雪娘找一個依靠,想必不難,對不對?那吳大人你想想看,我會找誰?又有誰能夠牽制你,甚至說,有誰能夠消滅你。」這句話說完,吳正元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
「如果早知道,會發生今天這件事,我應該早一點做才對,玉姐姐和貴哥哥就不會分開了。吳大人,我想你再去勸一下吳少爺,看看是否還有餘地轉圜,如果可以的話,雲雪娘還是會履行前一會子說的話。」
吳正元徹底地頹廢了,坐在椅子上長歎了一聲,「不可能了,子義像我,只要決定做的事情,沒有誰能夠改變和阻攔,尤其是在女人方面。」
雪娘心裡悲哀地哭了,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她默默地走出房間。看著張玉婷下了繡樓,跨出門檻的那一刻,雪娘明白,終是不可逆轉了,壓抑著哭聲,從後門離開了張家,一直等候在那裡的芸兒見雪娘出來,哭著撲上來,抱住了雪娘,「小姐,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雪娘哽咽著,「就是出嫁也會帶著你,怎麼會見不到。好啦,走吧,回去看娘。」
芸兒點點頭。雪娘進了轎子,離開了張家。
天貴和吳子義倆人此時不再爭執,看軍醫檢查。一會兒後,軍醫說,「這裡有西醫院嗎?我要手術。」
吳子義驚喜地說,「你的意思是還有希望?」
軍醫點點頭後又說,「但是要趕快手術。」
早已經跟在身後的孫至誠上前說,「少帥,我前幾天購置回來一批醫療器材,準備開一家西醫院的,已經安裝好了,估計能夠用的上。」
吳子義抱起張玉婷,就往轎車跟前跑,一邊跑一邊叫喊著,「趕快發動車。」
司機立馬把車發動起來,吳子義把張玉婷放進車裡,和孫至誠一起上車,絕塵而去。
天貴望著遠去的車,流下了淚水。圍觀的人群慢慢散去,每一個都搖著頭,歎息著。
東富問道,「少爺,孫至誠開的西醫院會在什麼地方?」
天貴說,「前幾天,藥堂邊上的三間鋪子突然關了門,想必是了。」
「那我們現在去嗎?」
「東富哥,你帶他們回去,該怎麼辦回去後祥爺爺會安排的,我自己去看玉婷就行了。」
東富急了,「不行,萬一,萬一,不知道吳子義會使什麼陰損的招兒呢。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天貴黯然地說,「玉婷為我這樣,我不去守著她,她會傷心的。」
天貴說完,拉過馬騎上去,朝著藥堂奔去。
孫至誠的西醫院的確是在藥堂邊上的那三間鋪子,吳子義把玉婷抱進去,放在手術台上,軍醫和護士趕緊忙碌起來。
在外間,孫至誠安慰著吳子義,「少帥,會沒事的,您安心吧。」
吳子義看著孫至誠,「孫先生,聽你口音,好像是都城人,怎麼會在這裡?」
孫至誠笑著說,「祖上本就是水月鎮人,是家父年輕時候去了都城,我也是在都城出生長大的,為了完成祖父和家父的遺願才在最近回來的。少帥這幾年這幾年不在都城,不認識我,和大帥倒是常常見面的。」
吳子義聽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於是笑了下,「謝謝孫先生的幫助,日後我會報答你的。」
孫至誠趕緊說,「不敢不敢,為大帥和少帥服務,孫某人非常願意,更是榮幸。」
一個時辰過去後,軍醫出來了,「少帥,血止住了,可是,雖有設備,但畢竟還不行,必須要到都城的醫院裡徹底治療才可以完全脫離危險。」
吳子義就問,「此時移動她能行嗎?」
軍醫說,「危險當然有,但在這裡,危險更大。」
吳子義吩咐副官,「趕緊去做準備。」副官跑了出去。
天貴一直在等候著,聽見軍醫的話,天貴說,「難道中醫不行嗎?」
吳子義上前一把推開天貴,厲聲說,「雲泰逸,你給我滾開,這裡不需要你。」
天貴沒有動怒,他繼續問,「這麼遠的路程,顛簸著,如果再次出血,後果不堪設想,你該是知道的。」
軍醫顧不上吳子義的暴怒,還是解釋給天貴,「你說的有道理,但是傷口離心臟太近了,用中醫太慢了。」
「那你可有把握在路上不會再出血?」
軍醫說,「我盡量吧。」
天貴突然想起來,宛家鎮有一家西醫院,當年宛靖韜回來後開設的,宛靖韜離開後,停了下來,設備一直都在。後來宛仲輝回來後,重新開張,所有的醫生和護士是他從日本帶過來的。天貴高興地說,「宛家鎮,去宛家鎮,哪裡有西醫院,一定能行的。路程不遠,你的汽車只需要一個時辰就到了。」
吳子義掏出槍頂住天貴的胸膛,「你別騙我,不然我一槍打死你。」
天貴撥開吳子義的槍,「玉婷的命要比我重要的多。」
「位置。」
「鎮中心。進去就看見了。」
吳子義帶著張玉婷走了。
望著離開的吳子義和天貴,孫至誠露出陰邪的笑容。身邊的孫銀悄聲說,「老爺,張家小姐悔婚了,那貴少爺就又是一個人了,老爺還想給小姐說嗎?」
孫至誠笑著說,「你說呢?」
孫銀停頓了一下,趕緊說,「老爺,小的知道了。那是老爺自己去說呢,還是找媒人說?」
孫至誠冷笑了一聲,「這一次,就讓媒人去說吧。不過,我看雲泰逸這一回用什麼理由再推脫我。不過,我還就是等著他推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