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澤浩看到江南佚的時候,指著我說:哦,沈良玉,難怪你不正眼瞧我一眼,敢情是有了男朋友啊。現在是不是看不得我和安妮幸福的樣子,也把你男朋友找來光榮同居了?
我說:呸,別胡說,我們是同屋不同住。
我把江南佚介紹給安妮和風澤浩,他們彼此客氣的握手。安妮悄聲附在我耳邊說:沈良玉,你有男朋友?怎麼沒聽你提過?
我淡然一笑說:其實,我以為他離開了,誰知道他又突然出現了。
安妮問:什麼意思啊?什麼離開又出現的?
一時間我也無法解釋,只能對她說: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這樣。
安妮的好奇心沒有滿足,她氣得捏著風澤浩的耳朵直嚷嚷,說我不夠朋友。風澤浩做了個跪地求饒的姿勢,讓安妮大有女俠風範,安妮這才得到些許安慰,饒了風澤浩。
江南佚買來報紙,我陪他一起投簡歷。我去上班的時間,江南佚就去人才市場的招聘會,我晚上下班回家的時候,江南佚就已經做好了晚飯,他幫我跟換上脫鞋,給我洗手,像照顧孩子似的照顧我。他讓我坐在桌子前,以優雅的姿勢彎腰伸手說:沈小姐工作辛苦了,請用餐。
我笑著說:江大廚也辛苦了,坐下來一起吃吧。
江南佚解開圍裙,坐在我旁邊,給我夾滿滿在碗菜,他說:沈良玉,我現在住在你家,暫時又沒找到工作,你會不會覺得我在吃軟飯?
我說:當然沒有啊,你不過暫時借居在我這兒嘛,等你找到工作就好了。
江南佚說:如果我找到了工作,可不可以繼續住在這裡?
我有片刻的猶豫,事實上,我並沒有做好同居的準備。或者說,我還並沒有那麼愛江南佚。充其量,我現在只是開始有點喜歡他而已。看著江南佚期待的眼神,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能說:到時候再說吧。
江南佚暗暗的便不再說話,埋頭吃飯。不一會兒他又抬頭說:你不會看不起我吧?
我放下碗筷,握著他的手說:怎麼會呢,你不要多想。
現在的江南佚怎麼對自己這樣沒有自信?以前那個風趣幽默自信滿滿的江南佚哪兒去了?他現在的狀態就像鬥敗的公雞,讓我不忍心傷害他半分。
我們吃了飯出去壓馬路,江南佚牽著我的手,十指緊扣。我們穿梭在人頭攢動的天橋上,有許多情侶牽著手與我們擦肩而過。他們要麼微笑,要麼神色曖昧。只有江南佚,他的神情緊張,他不時左顧右盼,像在尋找,又像在規避。
我說:江南佚,你不要這樣,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江南佚看著我說:沒什麼事。
我當然看得出他的刻意掩飾,他本來就不是個會說謊的人,他說這話的時候,幾乎都不敢看著我的眼睛。我甩開他的手,逕自往前走。江南佚在後面追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不放。他說:沈良玉,不要丟下我。
我震驚的望著江南佚,他竟然說出這樣卑微的話,就一如那時的我,面對夏傑時,也如此的低聲下氣。
或許,面對愛情,每個人都是卑微的。
我挽著江南佚的胳膊,握住他的手,緊緊的。
霓虹燈下的夜晚充斥著些許曖昧,天橋上有濃妝艷抹的女子,穿著性感的長裙,風情萬種的打量著過往的人群。我當然知道她們是何種職業的女子,她們白天隱匿,夜晚出沒在各個摩肩接踵的天橋,以她們獨到的眼光搜尋可以上勾的獵物。
有中年男子與他們搭訕,相聊甚歡,便挽手離去。
這樣的戲碼幾乎每個夜晚都會上演,並不稀奇。但在那天,我和江南佚經過一個天橋時,遠遠的看見那個穿著黑色蕾絲裙的女子,她倚在牆上,嘴裡吐出煙圈。雖然她化了濃妝,但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沒錯,那是李惜雲。
我加快步伐走上前去,怎料李惜雲一轉頭,瞧見了一臉愕然的我,她驚惶失措的往前跑,以至於她的高跟鞋掉了都來不及撿。我為她把鞋子拾起來,在後面喊:李惜雲,你別跑,你給我站住!
李惜雲在風中奔跑,完全不理會我的吶喊。我在後面猛追,江南佚完全搞不清方向的跟在我後面。我們三個人,就這樣上演了一出追逐連環計。
我不知道我們跑了多久,穿過了多少條街,我始終沒有放棄,直到李惜雲再也跑不動,蹲在街邊喘著粗氣。她回頭對我喊:沈良玉,誰讓你這麼能跑的?
我拎著她的鞋子,放在她跟前,我說:我沒告訴過你嗎?我上大學的時候跑過五千米的。
江南佚也跟上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衝我說:沈良玉,你……你……
我說:拜託……你把氣喘勻了再說話。
江南佚乾脆擺擺手,什麼也不說了,只顧著喘氣。
我抓著李惜雲的手,我說:你……別再想跑。
李惜雲別過頭看著我:走都走不動了,還跑?
我在李惜雲身邊坐下,不理會過往的人投過來的異樣目光。我示意江南佚,讓他先回去,我有很多問題需要向李惜雲弄清楚。等李惜雲休息夠了,我攙扶她起來,她什麼也不說,緩步把我帶到她住的地方。
一幢破舊的樓房,剝落的牆面上到處是斑駁的泥水印。我們走到五樓,李惜雲打開一扇門。我環視了四周,才發現這套三室兩廳的公寓改建成了五個房間,每個房間住了一個租客。廚房和衛生間都是共用的。李惜雲打開其中一扇鐵門,進屋,才發現這是間才五平米左右的房間。房間裡放了一張鋼絲床,什麼也沒有。李惜雲的行李箱孤獨的立在牆角,牆面上貼著幾幅過氣明星的海報,已是破舊泛黃。
我的眼淚瞬間就如泉湧,我說:李惜雲,你就住這樣的地方?
李惜雲甩掉高跟鞋,光著腳在水泥地上走來走去。她倒頭躺在床上,笑著說:是啊,住這裡也挺好的,回來就上床睡覺,多好。
我上前去把她拉起來,我說:李惜雲,你起來,你給我說清楚……
李惜雲忽而嚴肅的說:沈良玉,什麼都別問,讓我在你面前保留小小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