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知道。去死吧!」
燕王噲冰冷的聲音,猶如催命的閻羅。
劍光閃過,眼看著藍衫中年男人落風,就要頭掉人亡了。
「不要殺我爹爹!」
書房的靠牆的一排書架子,突然打開了,一個綠衣的十六歲的少女,一下子撲過來。
藍衫中年男人,本來閉上眼睛,一心求死。
可是,此時,一見綠衣少女子撲出來,一下子睜開眼睛。眼睛裡精光一閃。
就這一閃,燕王噲也就明白了。
這是一個武功極高之人。
怪不得他派出的人,找了他多年,才找到他。
這是一個神秘的人。
如果他不是一心求死,想來,以他的武功,在他的面前,逃得一命,他還是不能奈他何的。
可是,他為何要求死?
這些,燕王噲已經不去考慮了。
綠衣少女,被落風抱在懷裡,躲過了燕王噲的致命一擊。落風瞪著懷裡的少女,
「裳兒,不得無禮。你不明白,這是爹該得的。爹不是說過,讓你躲在裡面不要出來嗎?你怎麼不聽話。」
「爹,我不要你死。娘死了,爹再死了。就沒有人愛裳兒了。爹,你不要死啊!」
燕王噲的心早就冷了。
他不會因為一個少女而停止,他等待了十多年的復仇。
憐憫,他的人生詞語中,早就沒有這個字眼了。
沒有任何的遲疑,燕王噲的劍刺了出去。
落風一閃身躲過了燕王噲攻來的這一劍。
他看著燕王噲的目光,沒有恐慌,沒有恨,只有濃濃的愛與感傷。
「我的頭給你,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嗎?」
燕王噲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儒雅的男人。
這天下就沒有人能跟他講價。
「你堅信,你殺得了我嗎?」
落風微笑著看著燕王噲。
「天下沒有我殺不了的人。」
燕王噲冷笑一聲,從身後慢慢抽出了一把寒光晶瑩,雪白的長劍。
「無情劍!」
落風臉上的汗下來了。他驚訝的看著燕王噲。堂堂的燕王,居然會是江湖人盛傳的「無心冷情」一對殺手的冷情殺手。
太可怕了。
「它可殺得了你?」
燕王噲的笑聲裡,有了一種嗜血的味道。
落風無語了。他知道,如果他和他注定要有一拼,那應該是一個未知的結局。可是,他不能接受那樣的結局,因為,他不能讓他受一點兒傷。
他的兒子啊!
一個恨他的兒子!
「裳兒,你聽話。記著,爹交給你的那本手冊。你一定要找到你的歐陽伯伯,你會明白一切。聽話,好孩子。」
「爹,不要嗎?裳兒要爹。」
綠衣少女,哭著抓住落風的衣裳不放。
「死吧!」
燕王噲的長劍閃動,他使出的正是盛名江湖的冷情絕殺三劍之一的「一步追魂」
「走,裳兒。」
落風並不去抵擋燕王噲的劍,他全力把懷裡的綠衣女孩,向著空中大力一推。
「活下去。」
這句話和女孩子一起消失在空中了。
燕王噲根本不去在意那女孩子。
他的目標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長劍刺穿了落風的身體,
血散落一地,成了梅花。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看清你的心。」
落風盯著燕王噲的眼睛,他擊落了燕王噲的劍,他大笑三聲,
「好劍,可惜,你殺不了我的。」
說完,深情的看了燕王噲一眼,用一隻帶血的手,拍向了自己的天靈蓋。
他不能死在他的兒子的劍下,他不能讓他在知道真相後,一生活在自責裡。
他寧願自殺。
燕王噲看著倒下去的落風,他呆了。
這一刻,一種痛苦的感覺掠上心頭。
他不是一個強盜嗎?
他不該殺了他嗎?
可是,他死了,為什麼,他就沒有一點兒高興的感覺呢?
反而有一種累。
這就是仇恨嗎?
他慢慢走了出去。
他沒有看到,院子裡,那一棵高大的古槐樹上,一個綠衣的少女。正睜著一雙仇恨的眼睛,看著從屋裡走出來的他。
沒有眼淚,只有仇恨。
燕王噲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外面的大廳裡,所有的屠殺都結束了。
十二騎已經等在大廳裡了。
「王?」
看著燕王噲這個樣子,十二騎心內疑惑。可是 ,並沒有人有膽問出自己的想法。
「走!」
燕王噲只說出這樣一個字,就走了出去。
「那這山寨?」
「燒了它。」
燕王噲只丟下這一句話,就消失在夜色裡。
一匹黑色的馬帶著一股濃濃的血腥之氣,消失在夜色裡。
沖天的火光燒紅了半邊天。
十二騎放火後,也離開了山寨。
向著燕王噲消失的地方追去。
東邊已經露出了晨光,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有多少人的生命在一瞬間改變了,冷雲裳就是這樣的人。
落風當年為了燕太后母子,改名隱姓,化名為冷木軒,成了這裡的山寨主。而他的女兒,當然不會姓落,所以姓冷,叫冷雲裳。
當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在晨光裡,當火光沖天的時候,槐樹上的綠衣女孩冷雲裳從樹下跳了下來。
她慢慢走進屋。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爹。
爹已經不是爹了。
沒有了往日的儒雅。額頭破碎,一臉血。
他已經死了。
爹死了。
她沒有家了。
冷雲裳慢慢蹲到落風的屍體邊。
「爹,你真的不要裳兒了嗎?」
她沒有娘,她從記事起,就只有爹。
爹是天下最好的爹。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爹也會摘了給她的。
她的記憶裡只有爹。
娘死的早。她從來也沒有見過娘。
她只見娘的一張畫像,就掛在山寨大廳後面的佛堂裡。
聽奶娘說,娘在活著的時候,就住在佛堂裡。
娘為什麼要住在佛堂裡,為什麼不和爹在一起住。
沒有人能回答她。
奶娘能給她說的,只是她娘並不是這山寨裡的大夫人。
山寨裡的大夫人沒有人,只有一個名字。爹讓人叫她贏夫人。她的娘是爹的二夫人。娘一直住在佛堂裡,直到去世,也沒有出過佛堂。
奶娘說,那是因為爹從來也沒有愛過娘。爹的魂都讓那個早死了的大夫人給勾走了。
可是,雲裳不這樣認為。
她認為爹是天下最重情,重義的男子。
可是,如今,爹卻走了。
這世間,就只有她了。
她今年十六歲了。
她記得爹最後說的那一句話。「好好活著。」
是的,她要活著。
她一定要活著。
她只有活著,才能為她爹報仇。為這山寨裡所有死去的人報仇。
那個男人,一想到那個森冷的男人,冷雲裳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那是一個可怕的男人。
「爹,裳兒走了。裳兒去找歐陽伯伯。裳兒一定會活著。裳兒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冷雲裳咳嗽了起來。
大火已經燒了起來。
她撕下她的衣袖,蓋住了爹的臉。
「爹,裳兒走了。」
她重重叩了三個頭,站起來,向著外面跌跌撞撞的走去。
外面的火燒的好大啊。
可是,她必須要去佛堂,因為那裡有著一張她娘的畫像。
還有她爹給她的那本小冊子,她也放在了娘的骨灰罈子後面。
冷雲裳在大火時跑著,她跑過無數的死屍。
那個掉了頭的,是經常帶她出去玩的順子。
那個胸前插了一把劍的,是廚娘吳大娘,她最愛給她作各種好吃的。
那個……
冷雲裳跑著,在死屍與血泊中跑著。
她看到了所有熟悉的人,所有愛她的人。
她們全死了。
她跑的拚命咳嗽著,跑的一臉的淚。
她一直跑到佛堂前面。
佛堂也已經著火了。
在佛堂門口,冷雲裳看到了一個最熟悉的人。她的奶娘孫氏。
她一身是血,倒在佛堂門口。
「奶娘?」
冷雲裳哭叫一聲,撲過去,拚命的拉扯著奶娘的身子。
「小姐?」
奶娘沒有死,她的胸前有一個大洞,血正是從那裡流出來的。
「你不要死啊?」
冷雲裳哭叫著,用一隻小手徒勞的去堵傷口,可是,有什麼用呢?還是有更多的血流出來。
「小姐?」
奶娘聲音虛弱的叫著冷雲裳,她正是從後院裡出來,**的時候,被人刺中的。她被刺中後,又拼了命拿著東西,跑到這佛堂,人已經到勁了。
之所以能撐到現在,全是沒有見到她心愛的小姐,一口心勁提著。要不然,早就死了。
「不要哭,小姐。你聽奶娘說。」
奶娘顫抖著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帶血的布包。「這是你娘的手冊。她平日就愛記些什麼。我一直為你保留著。帶著它。好好活著。好孩子,以後……」
奶娘的話沒有說完,她的手落下去。布包掉在地上,她已經再也聽不見她最愛的小姐的哭聲了。
「奶娘?」
冷雲裳叫了兩聲,看著火已經燒的大起來了。佛堂的門幾乎要被火封住了。
她一咬牙,衝進了佛堂裡。
一直跑到放著她娘的骨灰罈子的桌子前,在那裡,打開一個小暗格,拿出了她爹前幾天交給她的那本手冊。爹好像早就知道會有今天這事。把一切都佈置好了。
爹也說過要解散山寨,讓眾人離開。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
才會有了今天的悲劇。
冷雲裳在娘的骨灰罈子前,叩了三個頭。
轉身跑了出去。
她跑到外面,從奶娘身前拾起地上娘的手冊。大火已經把山寨燒的幾乎成了一片灰燼。
她咬了下牙,向著山下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