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一枚銀色燕子鏢飄過來,如葉子一般飄過花舞的額頭,削掉了她頭上垂下來的一絡長長的髮絲,髮絲如黑色的柳絲,飄落在花舞纖細帶血的手指上。花舞只覺得額頭一熱,一股溫熱的血飄散了開來……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大燕國歷史上最為奇異的一幕,花,艷紅的花,一朵,兩朵,三朵……
朵朵如棉花,慢慢的在囚台上空飄飛。花不是來自天上,而是來自花舞公主的額頭之上。一朵一朵的,向外飄飛著,飛向天空,飛向大地,飛向刑場上的人群裡……
花,艷紅的花,帶著香氣,一種永遠也說不出來的奇異的香氣,所有的人都迷茫的站著,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最為震驚的是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燕王噲。
燕子銀鏢是他發出去的。是那個小丫頭的叫聲,打亂了他的心。從來也沒有一個人,可以撼動他的心。他是燕國的王,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
他還是冷情,江湖上一個令人望風而逃的絕命殺手。
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可以動搖他的心,他的意志,如果真有一個人,那個人也已經死了,被他殺死了。
可是,這個小丫頭的叫聲,卻有著一種可以穿透人心的力量,那悲傷,一下子衝進了他的心底。他出手了,他沒有想要她死,他只是想讓她閉嘴。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鏢在劃過她額頭的時候,帶出一股血線,那血散開了,不是血,卻變成了千萬朵的花,艷紅如血的花,奇異的花。此時這些花依然在生,在飛,在向四面擴散……
沒有人看到燕王噲是如何來到花舞身邊的。黑色的狼皮大氅圈住了一個世界,一個只屬於兩個人的世界。
「為什麼?」
燕王噲看著懷裡的這個小小的丫頭,粉白的小臉,大大的霧一般的淚眼,長長的糾纏著無數心事的睫毛。那雪白的額頭,原來傳說中的淡淡的紅影,此時卻殷紅如血,一朵血色的妖艷的花浮在了額頭之上,是海棠,血色海棠,天上雪花在飛,在這雪白的世界裡,這紅是一種讓人心驚的顏色。
「海棠臥雪,妖孽禍國」
燕王噲清晰的想到了太卜的這句卜卦,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嗎?
看著懷裡的小小的人兒,驚懼的眼神,微張著櫻紅的小嘴,就像一個誤落沙灘的魚一樣,那種無助與絕望,悲傷與仇恨,如此奇異的交織。
為什麼?
燕王噲也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他是問這丫頭為何會額生海棠,還是問他為何會有心痛的感覺,還是問?
不,他也不知道,他只看到面前的這張小小的臉上,那櫻紅的唇上,沾著一縷血絲,那樣的淒婉,那樣的誘惑,那樣的……
他的粗硬的拇指,輕輕拂過她的唇,十歲嬰孩的柔嫩的唇,是憐惜,是困惑,是……
「為什麼?大王哥哥!」
小小的嬌柔的聲音,為什麼三個字,輕輕的責問著燕王噲的心。大王哥哥,四個輕柔的字,猶如一雙白嫩的小手,一下子攫住了燕王噲的心。
是的,為什麼,他回答不了。
他只是入魔的注視著這一張小臉,這是一張陌生的小臉。宮裡數年,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位小公主一眼。
只是這一眼,他已經決定了,他要帶走她。她是他的,他絕不會再放她走。
燕王噲的目光深深的陷在花舞的小臉上,最後落在了花舞左耳垂上,玲瓏的左耳垂上,一顆艷紅的硃砂痣。就像一滴紅色的血淚,再往下,就是雪白的,玲瓏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