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魚飛鳥 第1卷 第七章:海天之間的星辰已暗淡2
    綠色的出租車在如家賓館門口來了一個漂亮的甩尾,嘎的一下停在了一個消防栓跟前。

    我們從車上跳下來之後,司機本來想問我們要錢,結果周白桐卻甩給他了一個白眼,然後拉著我的手快速地衝上樓去。

    我想,她當時之所以拉著我的手,並不是因為我們的感情又恢復到了當年如膠似漆的狀態,而是因為她想找個擋箭牌,你想啊,如果我們趕到317的時候,房間裡正在進行一場世界大戰,說不定就有個螺絲刀什麼的衝著她的腦門就飛過來了,那時,她只要將我順勢向前一推,自己就安全了。

    可是等我們走衝到317的時候,眼前的一幕卻平靜得可怕。

    看樣高橋他們早就離開事發現場了,一位穿著淡綠色制服的保潔員正在收拾著凌亂不堪的房間,此時,我看見她正在把那只倒在地上的垃圾簍扶起來擺在牆邊。

    而趙小樓,正拎著那只螺絲刀頹然地坐在門口,他耷拉著腦袋,後背緊緊地貼在牆上,安靜得如同一座雕塑。

    我和周白桐同時鬆了一口氣,周白桐放開我的手,緩緩地走上前去,蹲下身來安慰他說:「趙小樓,你別聽蘇繁夏,她這人嘴裡從來就沒有一句真話,當年她還口口聲聲答應我說要幫我追求你的,可是你看,現在怎麼樣?」

    我嚥了幾口口水,本想上前狠狠地踹她一腳,結果看到趙小樓那樣傷心的樣子,最終還是忍住了。

    也不知過來多久,趙小樓終於緩緩地抬起了頭,用一種充滿乞求地眼光看著我說:「蘇夏,你說得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一刻,我多想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呀,告訴他,趙綿綿一直都是一個好女孩,告訴他我的男朋友高橋沒有赤身果體地和她呆在一個房間裡,告訴她其實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在放屁。

    但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在他和高橋面前選擇了站在高橋那邊,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昧著良心和高橋一起陷害過他。小時候,當高橋指著家裡那只價值不匪的景泰藍花瓶的碎片告訴我那是趙小樓打爛的時候,我在根本就沒有親眼所見的情況下,隨聲附和他說的確是這個樣子;小區裡的建材倉庫發生大火之後,倉庫的管理人員來調查情況的時候,我告訴他們說,是我看見趙小樓最後一個從裡面跑了出來;趙小樓入獄的前一天,面對警察的詢問,是我告訴他們,我曾親眼目睹了趙小樓作案的整個經過,因為我擔心明顯已經瘋狂的趙小樓在那以後還不收手,會偷偷的報復高橋,高伯伯,甚至我。

    我曾經傷害過他那麼多次,而如今,我再也不能欺騙他。

    我定定地看著趙小樓,最終鼓足勇氣,對他點了點頭。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有一千斤重,點下去就再也抬不起來似的。

    在聽到我的話之後,趙小樓慘然一笑,搖了搖頭,在周白桐的攙扶下緩緩地站起身來。周白桐一邊扶著他,一邊狠狠地瞪我。

    趙小樓輕輕地推開周白桐的手,從我面前經過的時候,我發現他哭了。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來,掉在我的手背上,那麼涼,那麼涼。

    樓下,那個小司機還在等著問我們要車費。

    周白桐快速地走上前去,將一張百元大鈔扔過去,罵道:「師傅你也真夠執著的,你就不能學雷鋒做好事麼。」

    那小司機沒有搭理他,急忙發動汽車,一溜煙跑掉了,估計他是看見了趙小樓那雙兔爺一樣的紅眼,以及他手中明晃晃的螺絲刀。

    看到趙小樓那副絕望的樣子,周白桐趕忙安慰道:「算了趙小樓,要不咱先回家吧,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說了,綿綿現在跟高橋在一起,不比跟光頭勇鬼混強多了呀,再怎麼說高橋也是一二世祖啊。到時候你爸爸分家產,你一半,高橋一半,高橋的那一半再分給綿綿一半,你們趙家就站高氏集團四分之三的股份了,你們就控股了呀……」

    周白桐還在喋喋不休,正終於忍不住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擰了一把,擰得她齜牙咧嘴的。

    然而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聽完她一系列的高談闊論之後,趙小樓居然神奇地平靜了下來,輕聲對我說:「咱回去吧。」

    聽聞此言,周白桐高高地仰起下吧,對我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我當時就想不明白,她難道就沒聽說過往往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海面是最平靜的這個典故麼,經歷過那麼多事情的她,腦子怎麼還那麼單純。

    結果半個小時後發生的事情證明,周白桐的確有些單純了。

    當我們三個人打開房門,走進房間的那一刻,突然就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頭戴耳邁的趙綿綿正悠閒地蜷縮在沙發上,抱著一個新買的枕頭,一邊吃著腰果,一邊看少兒節目。看著她那副樣子,我懷疑她看電視從來都不帶聽聲音的,哪有眼睛盯著屏幕還聽MP3的呀。

    而且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在經歷了那麼多波譎雲詭的變異之後,居然還可以這麼平靜地啃腰果。

    看見趙小樓,趙綿綿的眼睛裡突然泛出了神采,大聲叫嚷道:「趙小樓,你他媽死哪去了,不是要包水餃麼,餓死妹妹我了都!」

    然後,她抬起手來,眨著眼睛衝著我和周白桐揮一揮手,打趣道:「喲,兩位嫂嫂今天都來了呀。」

    趙小樓把螺絲刀扔在桌子上,走上前去,一把將她腦袋上的耳麥摘掉,冷冷地問道:「你去哪了?」

    「去買枕頭了呀?」趙綿綿拍一拍胸前的枕頭,狡辯道。

    「去買枕頭需要用五個小時麼?」趙小樓冷冷地說道。

    此時,我用眼睛的餘光發現,身邊的周白桐正在不停地給趙綿綿打著手勢,趙小樓回過身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才停下來。

    見事情已經敗露,趙綿綿索性不再隱瞞,漫不經心地說道:「去見光頭勇了。」

    「只見了他?」趙小樓繼續追問:「去了哪裡?」

    「去賓館了。」趙綿綿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夾起一枚腰果,仰起頭來扔進了嘴巴裡,含混不清地說道。

    「我問你還有誰?」

    「操,跟男朋友去賓館開房還能有誰啊?」趙綿綿被他惹惱了,大叫道。

    「還有高橋吧。」我實在看不下去,都被我撞破了,她還裝什麼蒜呀,於是上前一步接話道。

    趙綿綿冷冷一笑:「是啊,是還有你男朋友高橋,怎麼了,我們三個人玩得開心著呢。」

    「啪」。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趙小樓的耳光就已經甩上去了。

    要說趙小樓對待自己的親人也真夠狠的,居然使那麼大勁,一巴掌下去,趙綿綿的嘴角已經流出了猩紅的鮮血。

    「趙綿綿,你還有沒有點羞恥。」趙小樓吼道。

    他吼完那一句,我本以為趙綿綿會像個犯錯的孩子似的低眉順眼地乞求原諒呢,後來我才知道,我想像中的那個人是我蘇繁夏而不是她趙綿綿。

    在被趙小樓甩了一巴掌之後,只見她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起來,搬過那只新買的枕頭,就開始朝著趙小樓劈頭蓋臉地砸下去。

    她一邊砸還一邊叫囂道:「你早幹嘛去了趙小樓,現在知道管我了,你配麼。當年你被高年生接走之後,什麼時候管過我們的生活。你知道媽媽有多想你麼,但是就算她再想你,也從來給你打過一個電話,因為她怕你在高家難做。後來,媽媽的腎病越來越嚴重,醫生說換腎需要二十多萬。我知道二十萬對高年生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可是媽媽死活也不同意問他要錢。她為了什麼,還不就是為了不拖累你,不讓你這個大公子在高家低人一等。」

    枕頭一下下地落在趙小樓的腦袋上,最後甚至都開裂了,飄飄揚揚的棉絮漫天飛舞,而趙綿綿還在叫罵:「後來,我偷偷地請鄰居以媽媽的口氣給你寫了一封信,讓你求求高年生救媽媽一命,畢竟你們倆是父子,你的血管裡面流的是他的血。可是你這個兒子都做了什麼呀,我們整整等了八個月,直到媽媽死去,你也沒能寄回來一分錢。後來,我賣掉了所有的家當,為媽媽舉行了葬禮。我被房東趕了出來,我無家可歸,於是只能到垃圾堆裡揀東西吃,你知道我這一輩子最害怕的東西是什麼麼?是貓!有多少次,我曾被從垃圾堆裡跳出來的野貓撓傷咬傷。再後來,我認識了一群壞孩子,為了填飽肚皮,我什麼都干,我偷,我搶,那時我才只有十二歲啊。而你呢,你住在高家漂亮的別墅裡,吃著廚師精心準備的食物,穿著最漂亮的衣裳。那時的你,什麼時候想起要管管我!」

    說到此,趙綿綿拼盡全身最後的力氣,重重地拍了幾下,吼道:「那時你在哪,在哪,在哪?」

    然後,她一下子癱到沙發裡面,抱著腦袋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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