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元湖。
一艘精緻的畫舫緩緩劃過了湖面,清涼的風吹起了明藍色的薄紗窗幔,美的靜謐。
畫舫裡,兩名男子相對而坐,悠然自得的飲著酒。
「你傳回急信讓朕出宮來與你一見,難道就是為了讓朕來陪你喝酒遊湖?!」劍眉緊蹙,皇甫蘭熙盯著一臉悠閒的藍若賢,冷峻的臉上寫滿了不悅,還有幾分難掩的不耐煩:「朕讓你辦的事如何了?整整十八年,朕沒聽到一點有用的消息,你到底還要讓朕等多久?!」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藍若賢勾起了嘴角慢聲道:「草民也不想啊!皇上以為草民找的不辛苦嗎?」
提壺又為皇甫蘭熙斟了一杯酒,藍若賢心平氣和的道:「皇上莫急,再喝一杯稍等等,他們就快來了!」
「誰要來?!」狐疑的看著藍若賢,卻見他笑出了一臉的神秘而欣喜,皇甫蘭熙不由渾身一震,衝口問道:「難道是他們?!」
話剛一問出口,皇甫蘭熙就立刻自嘲的搖了搖頭道:「不會,他們怎麼可能會回來?」
「嗤嗤!」懶懶的低笑聲響起,藍若賢看到湖面上遠遠的駛來了一條小舟,舟上兩人並肩而立,衣袂飄飄,小舟划過碧波瀲灩的湖面,竟似乘風而來。
「來了!」愜意的靠在了船板上,藍若賢墨眉一展指著皇甫蘭熙的身後道:「皇上去見見他們吧,保證有驚喜!」
銳利的眸輕輕瞇起,皇甫蘭熙略一沉吟立起了身,緩步走到了甲板上。
前方,一葉輕舟破波而來,舟上立著兩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白衣翻飛,姿容清雋,一模一樣的劍眉,一模一樣的挺鼻,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樣的優雅,只是一個鳳目明淨,一個潭眸深沉,兩人立在舟上翹首而望,映著青山碧水竟似一幅絕美的山水寫意畫。
待看到立在船頭的皇甫蘭熙時,兩個少年不由均是一怔,臉上登時現出了震驚、疑惑與不可置信的深思表情。
小舟轉瞬即至,「咚」的一聲撞在了畫舫沿上,撞得三人俱是一震,彷彿這一撞是直接撞在了心上。
立在舟上,賢和旭齊齊抬頭望向了立在畫舫上的中年男子,只見他穿著一件月白色的便袍,腰繫碧玉帶,足蹬金縷靴,身形偉岸,相貌英挺,一對英氣勃勃的劍眉斜挑入鬢,黑沉沉的眸子清亮銳利,竟似一眼便能望進人的心裡。
儘管只是默默的負手站著,但他的週身彷彿凝聚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嚴霸氣,給人一種極端震懾的壓迫感,好像只要有他在,連湖面上的風都凝澀了起來。
「您是師傅的朋友嗎?」抱拳向皇甫蘭熙行了個禮,賢揚起了嘴角微微一笑,潭眸深邃而悠遠,笑容溫和而清冽,彷彿因他的笑湖面上霎時捲過了一股清涼的風,登時驅散了皇甫蘭熙帶來的凝重壓迫感,令人感到天地瞬時開朗了起來。
「你?!」黑眸中一陣波濤翻湧,皇甫蘭熙震驚的瞪大了眼,竟依稀看到少年時的大皇兄,立在殿前高階上,向著眾人微微一笑,霎時間如雲開月和,清雅不凡。
只是他的眼!那雙彷彿籠著輕霧般讓人始終望不穿、看不透的眼卻是她的,和她一模一樣,是自己當年從生死邊緣徘徊往返時見到的第一雙眼,一眼便望進了自己的心裡,刻進了靈魂裡,再也,無法忘記!
「南歌?!」心陡的一顫,皇甫蘭熙竟不由酸澀了鼻腔。
轉頭,望向了另一個白衣少年,卻不由更是一驚,皇甫蘭熙登時露出了一臉欣喜至極的笑容。
一雙如天空般明淨的鳳目,清澈而通透,而少年開懷的笑顏則是最燦爛的陽光,空靈而清冽,若不是那抹笑太像她偶爾流露出的俏皮輕靈,而那雙眼又凝聚了太多太多的快樂與歡喜,那他簡直就是他的翻版,一個活生生、真真切的少年大皇兄!
「藍若賢!」一聲朗喝,皇甫蘭熙豁然轉身望向了剛剛鑽出船艙的藍若賢,激動的聲音都顫抖了:「他們、他們是——」
話音猛的一頓,皇甫蘭熙薄唇緊抿,雙眸微潤,胸中澎湃著似驚、似喜、似悲又似痛的激烈情感,一時間竟覺得時光又倒流了回去,他與她就站在自己的身後,並肩而立,相互依偎。
他依然那麼清逸出塵,她依然那麼空靈絕美,而自己,也回到了那冷傲隨性、意氣風發的年輕歲月,那一段淌著笑、流著淚、混著血也交織著愛恨的——青春歲月!
藍若賢上前一步立在了皇甫蘭熙的身邊,仰天大笑了一番,只是也笑得心中感慨萬分,「徒弟們啊,為師這半年都要留在皇城中,不知你們可不可以幫為師做一件事啊?」
四目一亮,賢和旭齊聲道:「師傅請講!」
「為師欠了皇上的情,所以想請你們入宮去保護皇上,做皇上的貼身侍衛!」勾起了一邊嘴角,藍若賢懶懶的挑眉一笑,笑的有些壞有些邪肆,很有些想刻意教壞小孩子的不正經:「而且在那裡,你們或許會找到你們想要的答案!」
好看的劍眉同時一挑,賢和旭一起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望著藍若賢,再轉頭笑望著那個莫名有些熟悉的中年男子,賢和旭相互對視了一眼齊齊一抱拳——
「既然是師傅吩咐,那徒兒們自當聽命!」
「只是我們只能在宮中呆半年,一天也不能多哦!」
「我們進宮也只是保護皇上,可不作官哦!」
「我們不接受任何賞賜分封,包括指婚哦!」
「我們只能被師傅轉贈給皇上一次,但皇上可不能再把我們轉賣給別人哦!」
「我們要提前說好,省得以後惹皇上不高興了,罰我們不算還連累師傅哦!」
話音猛的一停,賢和旭笑瞇瞇的望向了前方哭笑不得二人,齊齊問道:「皇上和師傅可答應?」
「哈哈哈哈……」爽朗暢然的大笑聲在湖面上響起,皇甫蘭熙和藍若賢好笑又好氣的對望了一眼,卻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晶瑩的亮芒。
「南歌,大皇兄,這便是你們的孩兒嗎?」舉步上前,皇甫蘭熙伸手搭住了兩個少年的肩,略顯單薄的肩膀卻挺得堅硬筆直,有種雪壓青松卻挺且直的氣節風範。
「你是賢?你是旭?」欣喜的望望這個再望望那個,皇甫蘭熙忽而轉頭瞪了藍若賢一眼,面色一沉,掛下了嘴角道:「為什麼不叫熙呢?」
「撲哧!」忍俊不禁的擺了擺手,藍若賢連忙鑽進了船艙,將這段初次見面的驚喜時刻留給了皇甫蘭熙。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藍若賢伸手入懷捏緊了胸前的玉蝶髮簪,喃喃的道:「南歌,是時候再相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