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低垂,幾點零星小雨微微濕潤了土壤,為夏日的夜晚送來了一絲難得涼意。
剛剛沐浴完畢一身清爽的歐南歌披散著一頭濕髮懶懶的躺在了苑中竹塌上,溫柔的夜風熏人欲醉,可心情卻偏偏有些煩躁。
白日裡的那場「全皇子」盛宴,除了嗷嗷待哺的小九不可能來,天元朝的八名皇子齊聚瑞王府後花園,高談闊論,縱情暢飲,只是一派賓主盡歡的祥和底下卻隱隱流動著一股令人莫名不安的詭異氣氛。
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還是他們真的太怪異,總之今天所有人都有些反常。
坐在首席上的太子從頭到尾滴酒不沾,凡是有人來敬酒一律是八皇子代勞。而作為主人的皇甫蘭熙就有些過於嗜酒如命了,基本上是來者不拒,杯杯見底。
還有其他皇子就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樣,借酒裝瘋,毫無顧忌,一句句誇讚、一句句吹捧將皇甫蘭熙抬到了幾乎與太子平起平坐的位置上,什麼英明神武,什麼高瞻遠矚,聽的紫若眉眼彎彎、開懷至極,卻聽得自己心驚膽顫、忐忑不安。
更詭異的是皇甫蘭熙今天一反常態的輕狂,沒喝兩口便醉的徹底忘乎所以,吵吵嚷嚷的說要給眾位皇兄、皇弟好好練一把踏雪劍法以助興,結果沒舞兩下便摔成了「一灘爛泥」……
歎了口氣,歐南歌皺著眉翻了個身,太子,皇甫蘭熙,不管他們想不想,但似乎所有的皇子都刻意把他們推到了一個要相互對比、相互競爭的擂台上。
「梆梆梆——」一陣重重的砸門聲響起,擂的苑門搖搖欲墜,那感覺倒像是在擂殺父仇人。
「誰啊?」狐疑的問了一聲,雪梅連忙上前問了一聲。
「開門!」一聲暴喝,是皇甫蘭熙。
坐起了身,歐南歌目瞪口呆的看著皇甫蘭熙一把推開了雪梅步履沉重的走了進來,衣衫散亂、雙目赤紅,一股沖天的酒氣熏得歐南歌登時嫌惡的蹙緊了眉:「瑞大王爺是不是跑錯地方了?!」
「嗤——」薄唇牽扯出嘲諷的笑意,皇甫蘭熙狠狠盯著只穿了一身白色內衫的歐南歌,卻不禁又想起了白天時她和他立在白玉蘭下相視而笑的情景。
為什麼他們兩個人都穿著一身的白,一身那麼該死的白,就連那片樹開的花也是白的,讓他們把整個世界都隔絕在了身外,只在一片純淨的天地裡旁若無人的兩兩相望,無情的刺痛了自己的眼,刺傷了自己的心,狠狠嘲諷著自己的失敗和無用。
猛的一把拉過了歐南歌,不理會她抗議與掙扎,皇甫蘭熙將她緊緊的擁入了懷中,拚命的收緊了雙臂,聽到了她吃痛的抽氣聲,但也聽到了她怦怦的心跳聲,嗅到了她發上的清香,也抱到了她溫軟的身體,就這麼突然的,一直在被嫉妒與怒火撕扯著的心霎時就平定了,也不那麼痛了!
揚起了唇角,皇甫蘭熙喃喃的道:「歐南歌,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你,誰也不能!」
「神經病又犯了是吧?」用盡了全身力氣也掙不脫皇甫蘭熙如鐵箍般的雙臂,歐南歌乾脆放棄了掙扎冷冷的看著他,「瑞大王爺,你根本沒有喝醉對不對?」
嗤嗤的低笑聲響起,皇甫蘭熙將頭埋入了歐南歌的頸窩,懶懶的道:「本王倒想喝醉,只可惜卻怎麼喝也喝不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只要瑞大王爺別醉在別人的有心吹捧裡就好!」趁皇甫蘭熙鬆了鬆勁兒,歐南歌猛的一掙立起了身,舉起衣袖聞了聞頓時沉下了臉:「晚了,請瑞王爺回沁梅苑歇息吧!」
身子一歪倒在了竹榻上,皇甫蘭熙用手擋住了眼睛沉聲道:「南歌,本王是不是待你很不好?」
愣了一愣,歐南歌隨口敷衍道:「挺好的,有飯吃,有衣穿,還有房子住……」
「呵呵!」輕笑聲響起,卻充滿了濃濃的嘲諷,「你是本王的王妃,如果連這些都不能保證那本王還算是個男人嗎?本王是想問你,本王作為你的夫君是不是待你不夠好?」
「皇甫蘭熙,你到底是犯什麼病了?」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歐南歌轉身向屋內走去,「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南歌!」低沉的語聲幽幽響起,不似往日的跋扈卻反而有些失落,「本王不知道該如何對你!本王想討你歡心,給你買珠寶首飾,給你送吃食玩物,你喜歡看書,本王就想方設法的為你找來珍貴書冊。你想寫字,本王就千方百計的為你尋來百家字帖、香墨名硯,但你從來都不稀罕!你只戴那兩隻玉蝴蝶,送來的玩器你一律退回去。書你會看,字帖你卻從不用,本王每天看你在那裡寫寫寫,寫的都是本王從未見過的詩句,問你卻又說不是你作的,嗨——」
一聲長歎,歎的歐南歌的心跟著沉了下去,扶著門框呆呆的立在了那裡,卻再也邁不動腳步。
「南歌,你知道你今天在玉蘭花樹下笑的有多麼美嗎?你從沒有對本王那樣笑過,笑的那麼純淨,那麼坦誠,讓本王覺得那才是真正的你,卸下了所有防備的你……」
一院沉寂,清兒和雪梅早已識相的退去,只有風在輕輕的搖動著風鈴,皇甫蘭熙的聲音在風鈴聲中靜靜響起,沉沉的墜在了心底:「南歌,你會為本王試藥,會為本王擔心,也會為本王綢繆,但為何你不會對本王那樣笑?本王寧願拿那些來換你對本王毫無芥蒂的笑一次,一次也好……」
「皇甫蘭熙~~~」溫軟的語聲輕輕響起,歐南歌轉身望向了暗沉的夜空,心沉的難受,「我要的你給不了,你要的又太多,我們現在的這種相處方式不好嗎?我可以給你家人般的真誠關懷,而紫若可以給你最完美的愛情,你還要奢求什麼?」
一躍從榻上跳起,皇甫蘭熙幾步衝到了歐南歌的身前,臉上是陰鶩、是受傷、是暴戾,一拳砸在了歐南歌身後的牆壁上恨聲道:「我給不了,我那個能當未來皇帝的大哥就能給了,是嗎?你是想當皇妃?還是想當皇后?本王告訴你,只要本王願意照樣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