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費承賢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看著窗外,那些一閃而過的街景,多麼熟悉,又好像那麼陌生。
「這,是希兒最願意看到的結果!」麥佐森忽然語重心長地冒出來一句。
費承賢不得不收回眼神,看著他。
「承賢,我知道,這個結果你不滿意。可是,這真的是希兒最願意看到的結果。」麥佐森強調自己的觀點。
「我不明白。」這好像跟希兒沒什麼關係。
「希兒很早就知道是承智擋在你們中間處處為難,可是,一直到最後,她都沒有告訴你真相,為什麼?你想過嗎?」麥佐森看著一臉茫然的費承賢,笑道,「因為她不想你們兄弟失和,費承智可以成為你最得力的助手,也可以成為你最強勁的敵人!」
「是嗎?」費承賢苦笑,「看來,她比我精明!」
「不,不是精明!」麥佐森否決了他的回答。「而是因為,她受過傷害,她的傷口到現在都不能平復!」
這次,費承賢和費承媛同時投去了吃驚的目光。
「當初,希兒的媽媽就是因為老公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才想不開自殺的。那個女人也有一個女兒。就像現在的你和費承智一樣,同樣的老爸,不一樣的老媽。這樣的兩個人,注定了是要鬥爭一輩子的!」回憶起那段時光,麥佐森的心情有些傷感,因此,他看著窗外,希望控制自己的心情。
「當時的希兒,還只有十二歲,可是她像大人那樣,想盡一切辦法想把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打壓下去。那個雨夜,她騙妹妹出去,本來是想好好地嚇嚇妹妹,沒想到,遇到爸爸的仇人,妹妹被擄走,到現在還下落不明。」麥佐森頓了頓,思緒回到了那個雨夜。
「那個雨夜,我找到她的時候,她蜷縮在別人的屋簷下,凍得瑟瑟發抖。看見我,她哭,她說她好害怕,她好後悔,她想救妹妹!可是,一切都晚了。本來以為,妹妹失蹤了,她會很開心,可是,她一直沒有開心過,直到現在,都不敢提起那段往事,只要一想起來,她的心就有被凌遲的感覺。所以,你也看到了,她的性格很古怪,和爸爸的關係也一直不好,因為彼此心裡都有著愛同時有著恨!」
希兒!費承賢的心一陣陣抽痛。他從來不知道,希兒還有這麼不堪回首的童年。那個小小的女孩,如此執拗地長大,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啊!
「所以,希兒不希望你也和她一樣!」麥佐森強迫自己從那段時光中回過神來。
費承賢卻感覺,眼眶裡濕濕的,好像有眼淚要流出來了。希兒,她真是用心良苦啊!
汽車恰到好處地駛到了機場。
麥佐森拉起費承媛的手,準備下車。
推開車門的時候,他忽然又轉過身來,輕輕地對費承賢說:「盡快找到希兒,爸爸很想見她,已經因為思念她而生病了!」
費承賢苦笑,讓他到哪裡去找裴希兒?那麼多人找了半年都找不到,看來,希兒是真的不打算再見他了!
最後,費承媛說:「哥,早點帶希兒到澳門來看我!」
然後,他們兩個人下車,手拉著手,往機場裡面走去。
舉目望去,所有的人都成雙成對。這個世界上,好像就只有他一個是被拋棄的。
視線漸漸有點模糊。
在徹底模糊之前,調轉車頭,往家的方向奔去。
最近,他越來越迷戀家。一直希望,有一天,裴希兒忽然開著紅色的小寶馬出現在門口,大聲地叫著他的名字。
可是家門口,沒有紅色的小寶馬,他怎麼忘了。那輛寶馬已經撞到酒店的柱子報廢了!
家裡冷冷清清,該走的人都走了,該來的卻沒有來。
「承賢哥!」剛走到客廳,孔銀屏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諾大的客廳裡,只有她一個人。不,現在又多了一個他。
「承智都走了你還在這裡幹什麼?」他們不是如膠似漆的嗎?
「承賢哥,還沒有希兒的消息嗎?」
「這跟你沒關係!」費承賢說著,準備往樓上去。反正這個房子孔銀屏有權利呆,他又不能趕人家走。
「承賢哥,你就這麼不願意見到我嗎?」孔銀屏及時阻止了他繼續前進的腳步。
「如果沒事的話,我不奉陪了!」費承賢還是不打算留。
「當然有事!」
「說吧!」費承賢退後幾步,坐到沙發上。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在說:我只有很短的時間哦。
「承賢哥,你打算等希兒到什麼時候?」
此話一出,費承賢再次站了起來,表示沒有興趣繼續討論。
「希兒根本就沒打算和你重歸於好,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孔銀屏大聲地喊出來,看樣子,不說直接一點是不行了,人家根本就不願意聽自己多說一句話。結了婚的女人行情就是這麼不好!
「已經半年了,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沒有希兒的任何消息。承賢哥,忘了她吧,你可以重新開始,你還有很多的路要走。下一個路口,也許,有更美好的愛情等著你。人生最重要的不是等待,而是懂得放棄!」
費承賢苦笑:「可是,我已經失去了愛別人的能力。」
「承賢哥,對不起,我知道我傷害過你。」換新郎事件確實傷人不淺啊,這算是一聲遲來的道歉了。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相反,我還要感謝你,謝謝你如此大膽地在婚禮那天更換新郎。像你這樣堅定的人,應該找到自己的幸福。你看,現在你和承智感情多好,如果當初我們在一起,對大家都是一種傷害。」這倒是費承賢的心裡話,他從來沒有怪過孔銀屏,只是慶幸,她幫他做了那樣的選擇。
不然,他怎麼可以專心致志地等她的希兒呢?
「可是,你總不能這樣一直等下去吧?承賢哥,我希望你幸福,快樂!無論我愛的人是誰,這個願意始終不變!」孔銀屏深情地說。
「謝謝,我現在很幸福!」費承賢說完,堅定地邁開腳步,往樓上走去。
這個問題,根本沒有討論的必要。別人都是為他好,沒錯,可是,他的心裡真的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他要等希兒,哪怕一輩子!
剛打開房門,手機唱起了歌。他一邊坐到沙發上,一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了接聽鍵。
「費總,我是單其灼!」電話那端傳來這麼一句話。
費承賢的脊樑立即挺直了,只差把耳朵給豎起來。
很久沒有消息的單其灼,自己一直不希望他出現,甚至,已經要把他忘了。可是這一刻,聽到他的聲音,自己居然激動不已。
他忽然的出現,是不是有了裴希兒的消息?
「希兒在哪裡?」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她還在這個城市裡。我見過她!」
「她在哪個地方?我馬上去找她!」聲音已經因為激動而顫抖。
「我只知道她在這個城市裡。希望你可以找到她!」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費總,希望你能夠給希兒幸福!」
「謝謝!」費承賢只說出了這兩個字,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這是個太激動人心的消息。希兒,她一直在自己生活的這個城市,她並沒有拋棄自己!
扔掉手機,飛奔出去,扶著欄杆,大步地跨下樓梯,跑出客廳,開了蘭博基尼,疾馳出大門。
只要裴希兒還在這座城市裡,他就一定要找到她!
雙手緊握方向盤,臉上,漸漸露出笑容,希兒!希兒!我們就要見面了!
車子轉遍每一個鬧市,希兒那麼喜歡心情不好就鬧事的人,一定會在鬧市裡出沒!
可是車速並沒有因為是在鬧市而減慢。他恨不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太快了,就有危險!
紅綠燈處有人躲閃不及。等他發現險情,緊急剎車,那個纖弱的身影已經落葉一樣飄了出去……
就在那個身影即將落地的一剎那,一隻腳蹬住車身,一個漂亮的翻轉,在空中小轉半圈,居然又平平穩穩地落在了地面。
這才看見,被撞的是個女孩,齊腰的卷髮海浪一樣張揚,粉紅的百合在髮際妖嬈盛開,金色的長裙,還有十三寸粉色高跟鞋……
為什麼這個造型如此熟悉?就像曾經在夢裡出現過一樣!
「喂!你是怎麼開車的?開蘭博基尼了不起啊!有錢是吧?顯擺是吧?有錢到比爾蓋茨家顯擺去!」受了那麼大的驚嚇,女孩開始得理不饒人地開罵。
費承賢的心咚咚地跳著,呼吸有點困難。
「下車啊!撞了人還不下車道歉啊?有沒有禮貌?有錢人素質都這麼差嗎?」女孩一邊罵,一邊抬腳狠狠踹向車身。
「哎喲——」車子太硬,腳被踹痛了,抱住腳,眼淚差點掉下來。
費承賢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喂!你打算在車上安度晚年是不是?」說著,一腳踹上車玻璃。嘿嘿,這回可踹對地方了吧?
「哎呀呀——」沒想到,玻璃太硬,腳再次受傷。
那麼好的車!裡面坐的什麼人物?不會是中央領導吧?隔著玻璃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沒關係,就算裡面坐著女巫婆,她也要把車門打開。
正想著如何下腳的時候,車玻璃慢慢地降了下來,露出一張英俊的笑容可掬的臉。
女孩瞪大眼睛,呆呆地看了那張臉有一分鐘之久,然後,轉身,準備開溜。
「希兒!」費承賢已經打開車門,一個箭步衝下來,一把將女孩扯入懷中。
對,那個女孩就是裴希兒!
這不是做夢,而是下午三點發生在城市最熱鬧的街道上真實的一幕。
「你不是不理我不娶我恨我煩我巴不得我滾得越遠越好嗎?」說著就準備掙脫。
「我愛你!」情急之中,他只說了這三個字。
「我恨你!」說著,抬腳,十三寸高跟鞋毫不客氣地踏上他的腳面。
痛,鑽心的痛!
可是,不管多麼痛,他都不會放手。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放手,絕不!
「放開!」
「除非你踩死我!」
「你不是不要我嗎?」
「我愛你!」
「你不是要和別人結婚嗎?」
「我愛你!」
「你不是希望我嫁給麥佐森嗎?」
「我愛你!」
……
……
九百九十九句「我愛你」之後,裴希兒停止了掙扎,任由他緊緊地抱著自己,靜靜地看著他的臉,他瘦了,憔悴了,也更成熟了。
他也靜靜地看著她。她瘦了,憔悴了,也更惹人愛憐了。
他們自己不知道,兩個人早已淚流滿面。
這一刻,時空停滯,地球停止轉動。
然後,他吻上她的唇,深深地,長久地吻……
此刻,花兒綻放,春風拂面,街道熱鬧如初,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開始拚命地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