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兜兜背著包袱,走在東宮外面,一陣晚風吹來,將她的眼淚吹散了。
「死慕容月、臭慕容月、爛慕容月、壞慕容月……」她依然嗚嗚地哭著,眼淚卻越哭越少,到最後,連擠都擠不出一滴。
她用袖子胡亂擦了把臉,心裡糾結的緊,索性找了一處牆角蹲了下來,抱著她的包袱想心事。「沒良心的慕容月,居然把我的包袱都給打好了,一定早就想趕我走了。」
她抬起袖子,又往臉上抹了好幾下,眼淚已經干了,沾著臉上硬硬的,很是難受。
「全墨國和全煌國的人都知道我嫁人了,這下可好,洞房花燭夜,我被新郎趕了出來,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真是,她越想越不對味,使勁揉了揉鼻子,忿忿道:「都是他母親那個壞心眼的老妖婆,居然派人殺我。哼,要是現在你再派人試試看,看我不毒死你們!就知道欺負無力反抗的嬰兒!你這個老妖精,現在惡有惡報了吧,你兒子新娶的媳婦跑了,你開心了?」
不對啊,那老妖婆一心想讓她死,肯定也是不希望她當兒媳婦的,如果她蘇兜兜主動離開了她兒子,那老妖婆豈不是要放鞭炮慶賀?!
「可惡——」蘇兜兜往包袱上狠狠捶了一下,包袱沒事,自己的手硌在包袱裡裝的瓶瓶罐罐上,疼得她不由地齜了牙。
「好你個慕容月!把我吃飯的傢伙全給我帶上了,你是存心跟我斷交是不是?」她揉著手,咬牙切齒道:「行,斷交就斷交,你別後悔!」
她似乎已經忘了,是她主動要離開的,而慕容月,只是好心地為她打理了一切……
蹲了一會,腿都麻了。蘇兜兜站了起來,狠狠捶著酸脹的腿,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出現了那日在清王府中,慕容月主動幫她揉腿的情形。
「笨蛋慕容月,也就會幫人捏捏腿,揉揉肩了。」她歎了一歎,很不爭氣地想讓他幫她按摩一番。
附近傳來了腳步聲,蘇兜兜忙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伸了伸懶腰,準備走人。
「以前我以為月是個江湖人士,很羨慕他能隨意走動,卻不料他比你我還要可悲,居然是煌國太子……只怕從今往後,我們大家的見面機會,會少很多了。」這是南冥夜的聲音。
「是啊,你我他,我們三人分處三個國家,想像今日這樣再聚,只怕真的很難了。」墨輕揚說道。
「墨兄,夜兄,你們把我給算漏了。」從後面追上來一個人,卻是唐傲。
「呵呵,若是算上唐賢弟,這就不是三個國家了,而是當世最強的四個國家。」
「我倒是不像你們這樣,為身份所累。我唐傲自由慣了,想到哪就到哪,到時候去兩位的府上拜訪,可千萬別嫌我面孔太熟,將我給轟出來。」
「哥,誰轟你出來啊?你們誰敢轟我哥,我就賴定他,這輩子都纏著他!」唐萱嘻嘻哈哈地跟了上來,不用看,蘇兜兜都能想像的到,她現在一定是眼前紅心直冒。
四個人眼看就要轉到蘇兜兜所在的這面牆,蘇兜兜可不想被他們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在他們到來之前,趕緊翻牆進院。
靠近這堵牆的是東宮的小樹林,蘇兜兜只輕輕跳了兩下,就飛出了五六丈遠,在她落地的瞬間,發現了一件非常要命的事——她只想著躲開他們,沒注意腳下的路。眼看地面近在咫尺,卻發現那不是地,是一潭水。
「嗚嗚……」她悲劇地跌進了水潭裡,衣服和包袱全濕了。
「慕容月,都是你的錯——!」她怒吼著衝到了新房裡,對著慕容月就是一頓猛擊。
慕容月還未從悲傷中緩過神來,乍一看到蘇兜兜,還以為是眼花了,直到她身上的水弄濕了他一身,他才慢慢察覺到,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
「丫頭——」他喜不自禁地摟住了她,身子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都是你的錯。」她鬱悶地呼喊。
「是、是,都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是我錯了。」似是要確定她的存在,他的唇在她的臉上慌亂地吻著,雙臂緊緊將她嵌入了懷裡。
「放開我……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她用力將他推開了一點距離,趁著空當,拚命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慕容月,你想勒死我啊,你知不知道,這叫謀殺親婦?」
他哪裡顧得上什麼謀殺親夫還是親婦,一隻手捧住她的臉,另一隻手在她的臉上描繪著她五官的弧度。
「丫頭,我好想你。」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唇,停在她優美的下巴上。
「才多久沒見啊,就想我。」她哼了哼,心裡還是挺受用的。
他溫柔地笑了,手指點了一點她的櫻唇,說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刻不見如隔三日。」
「我可以認為,你是在討好我嗎?」她想板起臉,卻忍不住笑了。
「當然,我不討好你我討好誰啊?你看我可憐的,洞房花燭夜是人生一大喜,我卻在這裡獨守空房,孤苦伶仃……咦?你的衣服怎麼濕了?你掉到河裡了?」他好像剛發現她的異常,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人家、人家只是不小心,到河裡走了一趟……不是我輕功不濟哦!」她的話,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也難怪了,她從小是不大會說謊的。
「呵呵,我知道了,不是你輕功不濟,是那條河不該在那裡。」他輕笑。
「對的,就是這樣的!」她重重的點頭,又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好啊慕容月,你耍我!」
她嬌嗔著又要使用家庭暴力,卻發現他看她的目光,有點點灼熱。
順著他的目光,她低頭一看,只見她淡黃色的紗裙全部濕透了。
夏天她本身裡面就沒穿什麼衣服,這水一濕了衣,她傲人的曲線就全部暴露了出來,那兩抹淡淡的粉也在衣服下若隱若現。
「不許看!」她連忙用手護住了胸,臉上紅的就像只煮熟了的大蝦。
「不要小氣麼,就看一看。」他朝她撒嬌。
「不行!」她好窘。
「好,不看就不看。」他笑瞇瞇地點頭,在她耳邊吹著氣道:「那麼,讓我採取實際行動吧。」
他的聲音帶著蠱惑,故意吐出的熱氣讓她的耳根發熱發燙。她矜持了片刻,剛準備同意他的求愛,低眼掃過地上的一灘黑紅,瞬間臉色大變:「慕容月,這地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某女在他行動前暴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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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慕容月差一點就要抱得美人歸了,結果在最後一刻,被美人從天堂打入了地獄。
「慕容月,從現在開始,你要老老實實吃藥,認認真真恢復。在你的身體痊癒之前,那種事,想都別想!」
「娘子——」他拚命地拋著媚眼,想使出美男計。
「你眼睛抽筋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不抽,嘴開始抽了。
過了一會,他不再拋媚眼,也不再嘴抽筋,而是蹙眉裝作一副可憐的模樣:「娘子——」
「肚子疼去吃藥。」她只輕掃了一眼,就又將他無視了。
他的嘴再度抽筋中。
他挫敗地歎了口氣,托腮看著她認真搗藥的模樣,說道:「這些藥夠用了。」
「毒王谷的路不好走,如果山裡一直下雨的話,耽擱的時間就長了,我得多配點藥,以防萬一。」她頭也不抬地磨著藥,不過說話時已經沒有了什麼火氣,輕輕柔柔的,聽得慕容月很是舒坦。
「我第一次去拜訪你師父,需要帶什麼禮物嗎?」
兜兜的師父,那可是武林上曾名動一時的大人物毒王,平常人想見都見不到,他慕容月有幸去見上一面,自然是想要鄭重一點的。
「禮物?」蘇兜兜手上的動作停了停,抬眸看了慕容月一眼,說道:「師父就喜歡看看醫書,不過估計你也弄不到他想看的醫書,師父也不喜歡那些身外之物……你要是真想讓師父喜歡你呢,沒事就多捧捧他,他最喜歡人家說他帥了……」
「哦。」慕容月若有所思。
「你可千萬別用世俗的禮教去和師父交往,師父最討厭那些條條框框了。」她補充了一句,然後接著搗她的藥。
「這我是明白的,要不然,也不會教出你這麼個丫頭來。」他有些鬱悶地小聲嘀咕了句。
「慕容月,你說什麼?」她用力搗了兩下,驚得慕容月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沒什麼,我說他很好,你也很好,呵呵……」他開始打哈哈。
「你不和我說實話!」她更用力地搗了兩下藥。
「這個,這個,我在說,師父好,教出的徒弟也好。」
她將藥杵一扔,忿忿道:「我聽到的明明不是這個意思!慕容月,你想造反!」
「我不敢啊……哎呦——」
蘇兜兜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他慘叫了一聲,眼睛裡泛出了淚花。
她忙收回了手,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我打傷你了?」
「皮肉傷算不得什麼,最痛苦的,是我的心受了傷。」他哀怨地說道:「從前你什麼都不懂,給我又是吃大力金剛丸又是喝媚藥的,我忍忍也就罷了。現在你已經懂了,我卻仍然只能看,不能碰,嗚嗚……我的命好苦。」
「你覺得你的命苦是嗎?」她溫柔地笑了。
「是的。」他眨巴著眼睛,期待地看著她。
「既然你覺得命苦……」她笑得更詭異了,忽然一個變臉,咬牙切齒地對他說道:「那就更苦一點好了,從今天開始,咱們倆分、房、睡!」
「不要啊娘子,我覺得不苦了,一點都不苦了——」他痛苦地哀求。
「不苦,那你怎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沒有要死不活,我很快樂,我很快樂。哈哈……嗚嗚……」假笑了幾聲,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哀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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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了沒幾日,慕容月和蘇兜兜就踏上了前往毒王谷的路途。
馬車在毒王谷的入口停住,所有的隨從都留在谷外待命,只有蘇兜兜和慕容月倆人入谷見毒王。
毒王谷只是一個稱呼,實際上毒王住的地方是在好幾座連綿的大山深處,從谷外到谷內,用了輕功也要一天多,若是平常人行走,沒有十天半個月,是走不到裡面去的。
「那是雞冠峰。」蘇兜兜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一座形似雞冠的山說道:「再往前面走是蓮花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師父就住在那裡。」
「你師父住在哪裡你不知道?」慕容月詫異地問道。
「不是啊,我們根據四季選地方住的呢。現在是七月初,蓮花峰上睡蓮開的最好,所以師父一定住在那裡了。」她笑著解釋道:「如果再晚一點,秋天的時候,我們就會在雞冠峰住了,那裡的山果很多哦!」
越往山裡走,蘇兜兜的心情越好。她一路上嘰嘰喳喳,跟慕容月說著山裡很多好玩的事情,還有她童年的糗事,看到她眉飛色舞的樣子,慕容月就在沉思。
入夜,他們還未能到達蓮花峰,只能在山上找了個山洞暫時住下。
夜裡的山上很是寒冷,他們生了一堆火,蘇兜兜和慕容月並排坐在一起。
「喂,想什麼呢?」
蘇兜兜伸出手在慕容月面前晃了晃,微笑地看著他。
他順手將她摟住,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這才說道:「我在想,這個地方好像很適合居住。」
「那是自然。這山裡沒有海味,山珍那是不少的,而且在這裡生活,會覺得自由自在。啊——蘇兜兜喜歡慕容月——」她忽然對著山洞外大喊了起來,回音縈繞在山洞中、山谷裡,久久不散。
她喊完,呵呵地笑了起來,慕容月也學著她,對著外面大喊:「慕容月愛蘇兜兜——」
慕容月愛蘇兜兜——
慕容月愛蘇兜兜……
「你聽,大家都知道了,慕容月愛蘇兜兜。」他也歡快地笑著。
笑了一會,蘇兜兜累了,窩在慕容月的懷裡犯著困。
「丫頭,咱們今後就在這裡生活吧。」慕容月認真地說道。
「嗯?……」蘇兜兜沒有聽見,隨口哼了一句,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