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過,涼風習習,黃葉紛飛。
延京城外細雨如絲,冷風吹拂,料料峭峭。
嗖!
一支羽箭突然凌空而至,正好射中往南急奔的野兔。
「李大哥,你的箭法越來越準了。」
「哈哈,箭法准有什麼用,我不能像你那樣,懂得做生意。」
這時,兩名男子策馬而來,其中一人一俯身,就將地上的野兔拾起。
較清瘦的男子得意地說:「那當然,我們李府世代行商,延京城裡,就以我們家族最為富有,平日請府衙的大老爺們吃一頓,少則上百兩,多則上千兩,更況何,族中人員領用月錢,僕人的用度等等,都離不開錢,如果只靠打豬得來的些許銀兩,豈能夠用。」
「那是,那是。」
邊說著,二人已經出了樹林,抬頭見雨勢漸強,清瘦的男子說:「今天收穫也不少啦,該是時候回去,這幾隻山雞野兔,拿回去給你弟弟熬些湯,他的身子這麼弱,唉,也真是難為你這個做哥哥的了。」
二人策馬急奔,很快就進了延京,直至李家府坻的金漆大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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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座向的小院子裡,一名十三四歲的瘦弱少年正紮穩馬步,呼喝著向前打出一拳又一拳,寒雨濕透他的衣服,呼吸急速,然而卻是咬緊牙關,努力地堅持著。
吱呀。
院門被推開,一名十八九歲的強壯男子提著兩條大草繩進來,草繩後面掛著山雞野兔之類,一見少年竟然站在雨中練拳,忙放下草繩,一把將瘦小的男子抱進屋裡。
低聲責罵:「啊辰,你的身體虛弱,不適合練武,更不適合風吹雨淋;哥只有你一個弟弟,要是你病倒了,叫我怎麼辦?」
少年叫李辰,他哥哥叫李謙。
李辰看著哥哥,眼眶不由一紅,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說:「哥,難道我已經是廢人了嗎?」
李謙聽得心痛,只說:「哥哥會照顧你,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口飯吃。」
自從娘親去逝後,爹爹李業冬突然變得瘋顛,整個家庭就靠李謙承擔,李辰心裡很清楚,在娘親還在生的時候,在家族中的地位還算好,但是娘親一去,父親瘋顛,整個大家族之中,幾乎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們。
這天,十年未返的父親突然歸來,這時的他,唯一與往日不同的就是沒有滿身酒氣,而身後則是跟著一名老先生。
「爹,你回來了。」李謙看到李業冬,內心的情緒複雜,目光卻望向他身後的白髮老者。
李業冬之前十分肥胖,但此刻消瘦得很,看上去簡直判若兩人。
「辰兒呢?」李業冬歎了一口氣,有些病態紅色的雙眼看向李謙。
「在裡面躺著。」
這時李辰已經聽到門外的說話,父親回來了,那是最好的事情,忙坐起來,見李業冬等人已經進來。
「父親。」李辰站起來,按照家族的禮儀躬身。
李業冬點了點頭,恭敬地對身邊的老先生說:「陸大夫,你看我辰兒的,到底是什麼病?」
那名陸大夫的老先生捏了捏長鬚,見李辰雖然一身瘦弱,但是雙目神蘊暗藏,不由暗暗吃驚,內息沉穩,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病,但為何瘦弱到如此地步?
「把手給我。」按著李辰脈門一會,又翻開眼皮。
良久,李業冬問:「陸大夫,我辰兒的病能治嗎?」
陸先生搖了搖頭,歎氣道:「老夫才薄,診不出辰少爺的病。」
李業冬軟坐在椅上,陸大夫是元洲堪有名氣的大夫,自己千里迢迢將他請來,卻連辰兒的病根也診不出。
陸先生又說:「我看辰少爺恐怕並非是得了病,或許紫微峰能讓辰少爺有所好轉。」
元洲有兩大仙宗,一為紫微峰,二為幽玄門。
元洲流派極多,唯獨這兩大仙宗為道家正統,最少亦擁有五百多年歷史,源遠流長,沉積極厚,非其它宗派所能比擬。
只不過,紫微峰收弟子極為嚴格,以李辰此時的條件,就算是想做個門外的掛名弟子,人家恐怕亦不會願意。
李業冬很清楚這一點,聽了陸先生的話後,只是淡淡地一笑。
然而李辰卻聽得心頭一動,如果真如陸先生所說,那麼,自己將不會再成為家裡的負擔,況且,李辰在族中亦有所聞,進了大宗派,不但可以學得年年益受之法,而且每個月都有些銀兩分給。
「爹,怎樣才能進紫微峰?」李辰忍不住問。
李業冬搖了搖頭:「你現在的身體條件,根本就進不了紫微峰,辰兒,你就好好待在家裡,看看能不能學一門簡單的輕便手藝吧,或許能謀些生路。」
根本進不了。
宛如當頭一棒,李辰頓時沒有作聲,但是心中卻暗暗地在打著主意,與其受困,不如拚一拚,說不定能闖出一片天地。
陸先生可憐地望了一眼李辰,要進紫微峰,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搖頭歎息,轉身出了外面,告別離開。
兩天過去,李業冬和李謙商議,打算湊些錢銀去做些生意。
「爹,自你走後,家族分發下來的月錢,更加的少了,用那些錢,平日的溫飽也不可能,或許再過半年,家族也將咱們忘記了。」李謙說。
李業冬沉默一會,說:「李家雖是延京的豪門府坻,在外人看來,財富及於天下,但是,元洲,青洲,河洲等各大洲之間,越來越不穩定,李家除了在元洲的生意還可以外,其餘各洲的生意正日益衰弱,現在的李家,外在龐大而內在空虛,而且,族中長老都是些黑心的傢伙,不會長遠長算。」說到這裡,忍不住歎了口氣,「在族裡,非我不想出力,但家族的核心成員一切排擠我們,看來,也是我們離開搬出去的時候了。」
李謙咬牙說:「爹,我早就這樣想的了,但你一直沒有回來,這主意,我拿不定,現在你都說了,那我們就馬上搬離。」
李業冬淡淡一笑:「走也要走得有風度,這麼猴急幹什麼,等準備妥當,然後向族長辭行。」
「是。爹,我們搬離之後,是不是還在延京。」
「可能還要在延京逗留幾天。我在面外有幾個深交的朋友,剛才那陸先生,就是托朋友的臉子請來的,要不然,在元洲這麼有名氣的大夫,怎可能千里迢迢來延京呢。我其中有一個朋友,是做販馬生意的,我在外面的時候,跟他跑了不少個洲郡,過幾天,他的商隊會經過延京,到時我們再投奔他,也不遲。」
李謙喜道:「原來爹早有打算了。」
李業冬笑了笑:「爹還有你和辰兒,自然粗心不得。」
李辰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父親和哥哥的談話,就要搬離這裡,然後離開延京了,看向著外面寒風拂枝的景象,心中一陣淒涼的感受,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說離開就離開,絲毫沒有不捨,是啊,這地方的很漂亮,但是這裡的人給家裡的傷,太深了。
李辰的心理,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得多。
離開延京,意味著要到處漂泊,也好,反正也不想整天躺在病床上,說不定到了外面,會遇上傳說中的上仙,將我的怪病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