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傾國兩相歡 第4卷 第184章  不忍想起
    第二場戰事以遼鳶軍攙著重傷的遼鳶帝遠離戰場而告終,半日後,遼鳶兩萬援軍抵達接替,而宇澤成則再接再勵,逼近遼鳶國境三百里。

    不久之後,傳出遼鳶帝軒轅琅重傷不愈身亡的消息。

    春花爛漫過了,總會飄落,亦如翠葉青綠過了,總會枯黃。桃花灼灼染枝,生長在觸手可擷之處,那隨風搖散的花瓣,繾綣滿地淒華,凌凌亂亂,殘美得天公不忍,掩眸淚滴。

    宇凝卿昏迷五日後,總算醒了過來,然半晌的不言不語,神情滯愣,玉眸澄清,卻空洞無神,讓宇凝芸方平穩的心都拎了起來,與她不停的敘話,總算讓她有了反應,可宇凝卿的反應,卻又讓她更加不安。

    宇凝卿似乎忘了先前所發生的任何事情,她的記憶停止在軒轅琅那夜的出現,宇凝芸發現時,愁容更添。

    「卿兒,在屋子裡怪悶的,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持續好幾日的忘卻,宇凝芸實在不忍看宇凝卿每日癡念似的望著她所說軒轅琅那夜離開的方向,似乎要佇立在窗欞前等待他前來相聚一般。

    宇凝卿輕輕斜眸,唇角揚起一抹暖笑,看著皇姐擔憂的眼神,她總是不停的責怪自己何以讓她如此操心,「好啊,往年咱們都會出宮去春遊一番,然今時不同往日,在院子裡走走也好。」

    或許是因先前見了軒轅琅一面,宇凝卿的心緒釋然了許多,可這好心情,都建立在失去一段記憶的前提下,宇凝芸邁步撩開了珠簾,笑道:「走吧。」

    回身款款移步,淡淡的眸光掃到床榻上疊放整齊的那件披袍上,那是昨夜軒轅琅留下的,宇凝卿心中暖意陣陣,卻似乎流淌不順,胸口的滯悶讓她難以抑忍,似乎忘了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什麼呢?為什麼沒有一絲印象?

    宇凝卿駐停在門檻外回眸,見宇凝卿滯身偏頭望向一邊,「卿兒,怎麼了?」

    「唔——。」宇凝卿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撩開了珠簾。

    生機盎然的春日,沒有夏季的枯炎,不似秋日的惆悵,更沒冬季的冷寒,春日本身蘊藏著暖意,如廣闊的原野裡,綻放出奼紫嫣紅的美麗,感受到春的氣息圍繚自己,自然而然的讓身心輕靈不少,逝去無數憂慮。

    幾聲燕鳴伴隨著屋簷角鈴,悅耳入眼,宇凝卿踏下曲廊,抬眸見著一對燕子追逐戲嬉,給這安靜的花園,添了幾分熱鬧。

    「可還記得幼時你被燕子嚇到,再在春日裡遇到燕子,你總會躲到我身後,吩咐宮婢們去趕燕子。」宇凝芸悠悠的言道,思緒放任天際,回到過去。

    宇凝卿當然記得,是因為梁子俊進宮帶給她好吃的民間糕點,她放在院中的小台上後便去玩了,誰知來了一群燕子,爭相吃食,她去趕,被燕子的翅膀碰到滑了一條血痕,從此後,她便討厭燕子,「其實燕子也挺可愛的,有燕子,才是春嘛。」

    宇凝芸笑笑,攜著宇凝卿繼續前走,少頃,置身樹林,梨樹添白,桃樹艷紅,……再一片茫茫的花色中,猶如置身花海,姐妹倆紛紛抬起手來,讓飄落的花瓣滯待在掌心,那輕飄飄的感覺,彷彿置身雲端。

    些許花芯粘在發間,飛揚的青絲略微綾亂,宇凝卿含笑徑直前去,欲拾起地面上一朵完整的落花,方彎下腰,不想被風撩起,盤旋到很遠,宇凝卿一路追去,直惹得宇凝芸嗔怒言笑,自語道:「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花終於平穩的躺在地上,宇凝卿彎腰拾起,擱置掌心的顏色粉紅間白,煞是怡人好看,欲轉身回走,突然聽見一陣對話聲,仔細辨來,不遠處兩株桃樹下,一老一少兩花農正修剪著花枝,整理著雜草。

    老花農說:「年紀輕輕的,既是當花農的命,就別去操心其他的。」

    小花農似不服氣,說:「我本來也要去參軍的,可無奈系家中獨子,恐家中父母無人照看,故不敢輕言冒險,如果我到戰場上,一定會奮力殺敵,說不定表現好還能當個參軍什麼的。」

    老花農丟掉手中花枝,不敢苟同的言道:「就你,得了吧,你這單小的身板還不得讓風吹走了,說不定光看著遼鳶大軍,你就得嚇得膽顫了。」

    小花農好像生氣了,「我怎麼了,遼鳶大軍再不歷害還不得敗給咱們了,那遼鳶帝再不可一世,還不是死在咱們駙馬爺的手上,你沒聽說嗎?現在咱們的軍隊都打到遼鳶家門口了,而遼鳶也都在準備遼鳶帝的身後事了。」

    老花農長長的歎了口氣,頗具感歎的言道:「一朝興,一朝亡,這都是定數,老天都有安排,咱們是凡人,更是小老百姓,只要平平安安的活著,那就是福報了。」

    這回小花農贊同老花農的話,點點頭,「您呀,這話倒是沒說錯。」

    「行了,幹活吧。」老花農揚揚手,又繼續彎腰下去。

    不知那裡襲來一陣春風,和著陽光的溫暖,卻冰冷得徹人心骨,掌心似乎承受不住那花朵的重量,沉沉的壓擱下去,蒼白的臉色可與梨白相媲,搖身時,裙擺盪起如波漣漪,層層不落,洶湧陣陣。

    宇凝芸久見宇凝卿不歸,趕來見她痛苦的面色,不禁愁眉深鎖,「卿兒,你怎麼了?」

    「皇姐,他不是昨夜才來見過我麼?何以今日就讓死在了太子哥哥手裡?」

    宇凝芸聞言,不禁略微睜大了眼眸,緊張的盯著宇凝卿,那破碎的目光令人心痛難忍,「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想起什麼?為什麼會是『想起什麼?』宇凝卿立時問,「是我忘了什麼嗎?皇姐,你告訴我,我到底忘了什麼?」

    宇凝芸不想說,說出來只會增添她的折磨,「卿兒,你冷靜點兒。」

    軒轅琅死了,讓宇凝卿如何冷靜得下來,他答應過自己不會有事的,他怎麼會死?想到床榻上的那件披袍,宇凝卿迅速朝來時方向跑回,宇凝芸也追了上去。

    連廊拐角處,走出梁子俊與宇澤成,宇澤成親自回北倉城向北倉王報捷,並承諾再接再勵拿下遼鳶,軍中之事有林棟暫代,因著兩國的利益關係,他十分放心林棟,更何況他手中還有一件令林棟思之欲狂的東西。

    遼鳶帝戰死沙場,舉國遺憾悲愴,玉清王軒轅清又要代理朝政,又得準備國葬,此時的遼鳶已是散亂無常,攻下這樣的遼鳶,對宇澤成而言,太輕而易舉。

    明日下午起程實行攻打遼鳶邊境城的計劃,今日方到邵江城暫住一夜,剛下軒車入得府裡,便在曲廊裡見到疾速奔跑的宇凝卿,沒想到軒轅琅都死了好幾日了,本以為她會躺在床榻上哀傷欲絕,不料此刻卻有精神在連廊裡奔跑,這倒是讓宇澤成頗感意外。

    宇凝卿本想回房,沒料到在曲廊裡遇到花農口中的『駙馬爺』,滿腔的質問聲充刺著腦海,一陣陣懷疑洶湧襲來,站在宇澤成幾步開外,宇凝卿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問:「軒轅琅真的死了?」

    宇澤成直覺這個問題好笑,冷冷的勾起唇角,一番不可理喻與莫名其妙的反應彰顯在臉上,「你不是都親眼目睹了?怎麼?還是不能接受情郎死在自己眼前的事實?」

    他在說什麼?親眼目睹?宇凝卿眉宇間的恐懼愈發的濃冽,砰砰的心跳聲中,似乎有些畫面場景要竄入記憶,那樣撕扯的痛苦,直令她整個身子蹌踉不穩。

    宇凝芸追了上來,首先見到宇澤成時,她有些意外,早前聽梁子俊說過他回了北倉城,以為他會直接回戰場,沒想到此刻出現在邵江城,連忙扶著宇凝卿搖搖欲墜的身子,看向宇澤成的目光不禁添了幾分怒意,「王弟,你跟卿兒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這些事情宇凝卿不是知道的麼?那還用得著他再重複,正疑惑不解之際,身側的梁子俊開口了,「澤成,卿兒從戰場回來後,昏迷了幾日,醒來就不記得有過戰場那回事了,所以她不知道軒轅琅重傷不愈而亡的消息。」然爾此時,梁子俊也難釋誰向她提及之疑。

    「哦——。」宇澤成如此一聲沉吟,看著宇凝卿此時的模樣真是又急又氣,他早就警告過她,別妄想有情人終成眷屬,她與軒轅琅是對立的,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任性的結局,只會徒添她的痛苦罷了,「軒轅琅已經死了,你何苦自欺欺人忽略那段事實,不過如果你現在想去遼鳶參加他的國葬的話,我倒是不會攔著你。」

    「你住口。」宇凝芸在宇澤成聲落時立即怒道,「你不是不知道卿兒現在的情況經不起刺激,你還專挑這些話說做什麼?」

    「皇姐,我也不想這樣。」宇澤成徒然抬起手來指著宇凝卿,「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那還有東蘺公主的尊嚴,在戰場上,她居然求我住手,她根本就不想為東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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