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宇凝芸,梁子俊從小就有一股敬意,此時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立即鬆開了宇凝卿,「長公主,你不是已經——?為何——?」
「那些都不重要了。」丟下這麼句話,宇凝芸舉步走到司馬晨面前,得體的笑道:「想必你就是司馬表弟吧,果然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母后生前可常在我耳邊說北倉有你這麼個表弟,豈料我們卻是在這種境況下見面。」
這個女人不簡單,司馬晨心底一咯登,那層微微的笑顏下隱藏著讓人看不透徹的深沉,拱了拱手說:「小弟正是司馬晨,凝芸表姐有禮。」
宇凝芸很給他面子似的略略頷首,隨即搖身走回宇凝卿身邊,將手中的包袱遞到她的懷裡,看著宇凝卿眼角的未干淚跡,心中對梁子俊更添不滿,眸光向梁子俊瞟去,「有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名,不管出於何種因由,東蘺都遭了報應,我和卿兒都認了,請你回去告訴宇澤成,他想做什麼我們管不著,也請他不要再來干涉我與卿兒。」
「長公主,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您隨我們一起回駙馬府去,相信太子殿下會給您一個交待的。」
輕拭著宇凝卿嘴角的血漬,宇凝芸說:「我不稀罕什麼交待,而且我們也不想再見他,他自己造的孽,就讓他自己去承擔吧。」
「澤成表弟即將大婚,如果得知表姐尚在人間一定十分高興,若是您不去觀詹婚禮,豈不是說不過去麼?」司馬晨意味深長的言道,目光時不時的停落在宇凝卿處。
宇凝芸豈會聽不出司馬晨的話裡有弦外之音,只是不得釋惑罷了,惟有直接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表姐有所不知,這期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時三刻說不完,不過都與凝卿表妹有關,相信您對凝卿表妹無故墜河自盡之事定有興趣,而且也得考慮盧園的安危罷。」司馬晨明目張膽的引誘與威脅,他實在不願再在此處浪費時間,怎麼都得跟著回駙馬府,想早些回去若要用些手段他也是不介意的。
宇凝芸聞言,不得不猶豫起來,梁子俊既是找上門來,也就是說卿兒失蹤這段期間,他一直沒放棄尋找她的消息,現下勢必沒有要放卿兒離開的打算,而司馬晨迫不及待的表明強勢態度,這其中定有目的與文章,看來今日,無論如何都得跟著他們走了。
宇凝芸走到盧靜涯面前,心懷感激的言道:「盧大哥,看來我們只好先放棄離開北倉的打算,先到駙馬府吃喜酒了,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請你毋以芸兒姐妹為念,為免麻煩。」
盧靜涯聽懂了宇凝芸的話,那詞裡行間的告誡之意任誰都能明白,他沒有反應的看著宇凝芸拉過宇凝卿的手說:「卿兒別怕,皇姐跟你在一起。」
司馬晨得意的挑眉,抬手召來軒車,令人撩開帷簾,「表姐請。」
宇凝芸牽著宇凝卿的手走著,可卻不見宇凝卿移步,她不解的回眸,看到宇凝卿神情恍恐不安的搖著頭,口中還喃喃的念著:「不,不,我不能回去,我不要被你們拿去當作要脅他的籌碼。」
為什麼總是逃不開這樣的命運,難道她存在的目的就是作為要脅心愛之人的條件嗎?冥冥之中似乎注定有某種關連,她像紙鳶,軒轅琅像風,她想要飛到天空與風隨行,線卻讓別人緊緊拽在手裡,只是把她作為一種吸引風的條件,想要靠近,就得冒著生命的生險。
她不要這樣,這不是她願意看到的,宇凝卿淚落得愈加洶湧,倏然甩開宇凝芸的手朝一旁跑去,所有人都被她的行舉驚呆了,只有梁子俊似早有準備一般迅速擋在宇凝卿的面前,「你逃不掉的,何必浪費精神?」
宇凝卿冷冷的朝梁子俊低聲吼道:「想拿我去當作要脅他的籌碼,我告訴,你妄想,今日若不放我離開,我就讓你抬具屍體回去給宇澤成交差。」
「卿兒,你在說什麼?」宇凝芸緊張的問道。
宇凝卿回眸言道:「皇姐,是他們逼……。」
「子俊,你做什麼?」
宇凝芸怒視著突然將宇凝卿打暈的梁子俊,看著宇凝卿側身倒在他的懷裡,梁子俊說:「長公主放心,卿兒沒事,我們走吧。」
宇凝芸顏露怔色,看著梁子俊橫抱起宇凝卿上了軒車,司馬晨依舊風度翩翩的衝她笑道:「表姐請上車。」
宇凝芸微微的點點頭,臨行前將眸光瞟向盧靜涯言道:「盧大哥保重,我們告辭了。」
盧靜涯目送著軒車遠去,他未涉其中自然不知其意,但見宇凝卿的反感,又見宇凝芸別前的無奈,事情定是複雜難言,並非他一人之解方釋惑,所以他只有看著,無能為力。
北倉與前東蘺的太子完婚,西召隆重來賀,連遼鳶都派了親王前來參宴,這段時間的北倉城十分熱鬧,人們常論的話題更莫過於現今天下晦暗不明的形式,臆測得最多的,也就是繼遼鳶滅東蘺後,興許又將再起戰事。
宇澤成見到宇凝芸,亦如梁子俊般驚訝,當初聽宇凝卿說她已死於遼鳶,他也真當宇凝芸死了,可死去的人活生生的在眼前出現,又豈容他質疑?然見到宇凝芸,便會讓宇澤成想到當初許玉郎,那個本可以不死,卻非得惹上自己的人。
新建的駙馬府富麗堂皇,一點兒都沒委屈北倉公主文微,看來北倉王十分寵愛他的獨女,否則也不會如此厚賜。
休息了一日,明日就是宇澤成大婚之喜,宇凝卿早已清醒過來,卻將自己在室中關了起來,誰也不見,包括皇姐宇凝芸。
英秀兒挺著即將臨盆的肚子轉過拐角,老遠就見到東蘺長公主又在那女人門前勸解呼喚,瞧著那失望的模樣,估計宇凝卿依舊沒有開門的打算罷。
她怪責上蒼為何如此不公,何以將亡國之女生得閉月羞花,貌賽天仙?想她英秀兒雖非公主鳳體,卻也是郡主之尊,擁有不俗的容貌與氣質,可為何站在這兩個女人面前偏偏要遜色三分?宇凝卿去而復返,雖然郡馬爺有跟自己解釋過讓她留下的本意,然她仍得小心冀冀的防備著,腹中雖有郡馬骨肉,若是他無情起來,自己亦討不了好。
「卿兒,開門好不好,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身子怎麼能熬得住?」方用過午膳,命人端著飯食,宇凝芸又站在了宇凝卿的房門。
英秀兒唇邊掛著微微的笑意舉步輕移走到宇凝芸身後,略提高聲調言道:「怎麼,宇姑娘還是不肯出來見人麼?可是顏容憔以悴見不得人?」
聽見這略帶異樣嘲弄的聲色,宇凝芸緩緩的斜過身子,看著此時目中並無自己,盯著門扉作勢朝室中探望之人,宇凝芸記得她,前日回到駙馬府時,梁子俊抱著昏迷的卿兒趕往廂房,在曲廊裡遇到一挺著闊腹的女子,聽她喚梁子俊夫君,那一聲夫君便知曉她是西召郡主的身份,然而她雖面色隨和令人親近,再看向梁子俊懷中的宇凝卿時,眼底卻滑過些許冰冷與妒忌。
「不勞郡主操心,你身子不便還是趕緊回房歇息罷。」於英秀兒,因著她出聲羞辱卿兒,宇凝芸的語氣有些僵硬和不滿,可一想到她是那場戰爭下的犧牲產物,便又不禁升起幾分同情。
英秀兒輕輕地撫著隆起的肚子,似個勝利者般幸福的笑起來,「也是,長公主不知道,我肚子裡的小祖宗這兩日總是不讓我消停,時不時翻翻身,折騰得本郡主腰酸背痛的。」她刻意朗聲說著,彷彿專程說給室中之人聽去。
宇凝芸明白她得意的神情因何而來,想必梁子俊先前與宇凝卿的關係她已知曉,誰知如今梁子俊卻作了她的丈夫,英秀兒自然要添盡驕傲,在人前炫耀,只可惜她防範的對象早已對她構不成威脅,此番略帶挑釁的言詞也不過是浪費唇舌了罷,「郡主即將臨盆,自是得當心身子。」
英秀兒作勢同意宇凝芸的建議,輕輕了瞟了一眼仍緊閉的房門,抬手讓侍婢挽著轉身離開,宇凝卿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自言道:「命運真是捉弄人,人生到底能開幾場玩笑?」
斜眸看看侍婢手持的托盤,方纔還熱氳繚繞的飯菜此時香氣淡了下來,看來是涼了,宇凝芸吩咐侍婢去重熱一遍端來,那侍婢才一走開,宇凝卿便又要上前扣門叫喚,誰知還不曾開口,卻見到宇澤成與陌生男子一前一後相繼而來。
那陌生男子倒是生得一派凜然正品之貌,身姿比宇澤成略高,步履強勢有勁,身材比一般習武之要寬厚殷實,約莫三十歲上下,兩敝小鬍鬚在隆鼻下八字形分開,一雙流轉星目炯炯有神的盯得宇凝芸驟然渾身發寒。
少頃,兩人雙雙頓步於宇凝卿門前,宇凝芸見到宇澤成看著門扉時那斂冷的目光,許是宇凝卿此舉已挑釁了他的耐性,可他就真的在乎宇凝卿的身子麼?然依自己對宇澤成的瞭解,這似乎不太可能。「別看了,這門你又看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