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意很勉強,面色略顯蒼白,雙目澄清卻無神,顯然是休息不當所至,移步走到榻前,俯眸看著床榻上躺著那個顏容惟美不輸於身畔女子之人,甚至更添幾分,他說:「你都守了她近半月,身子不是鐵打的,再繼續下去,她還未醒,你的身子就得垮了。」
半個月前,她與這位盧姓男子在亭中敘話,突聞家僕來報,說有人吞不下藥,她疑惑府中何時有人染恙,隨他來到這所別院時,竟在室中見到她此生最思念卻毫無下落的親人。當時那淒白的臉色嚇得她不知所措,冰涼的身子更將她驚得魂飛魄散。
盧大哥說此女子跟自己一樣,都是在河裡救起的,不同的是自己躺在一攜滿花朵的筏子上,而她則幾乎整個人都泡在冰冷的河水裡,憑著一絲薄弱的氣息,盧大哥將她救了回來,可她昏迷一個月了,仍毫無甦醒的跡象。
「勞盧大哥操心,我沒事。」
又是這樣淡淡的語氣,自芸兒醒過來後,已在府中住了近年,通過接觸中,發現她的脾性淡薄至極,彷彿沒有任何事情可讓她挑上一絲情緒,每日裡按部就班的生活,她卻不會感到絲毫乏味。依芸兒的氣姿與容貌,他斷定她有個不平凡的曾經,可是不論自己如何的旁敲側擊,她仍保持守口如瓶,半字不語。
芸兒就像一個謎在府中生活下來,而這個謎又在她見到床榻上的女子時,起了讓人錯愕不暇的變化,清晰的記得那日家僕來報說餵下的藥全吐了,芸兒跟著自己來到這個房裡,當她見到這女子時,那難以表述的激動與喜憂參半的模樣,都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情緒。
於是大膽假設二人相識,可相問之下,芸兒依舊給他的問題給予緘口不言的答案。可她幾乎每日如此的守著她,兩者之間,一定有源緣和連繫。
「可有看過她掌心的傷?是否全愈了?」
女子微微的頷首,視線卻並未離開榻上所躺之人,說:「好得差不多了,估計再過幾日連痕跡也會消失不見。」
「嗯,那就好。」男子攜笑說著,俯看靜眠不醒之人的瓊顏,感歎這世間竟有如此絕色,此時昏睡著的輪廓毫無情緒,卻已似如畫中走出,鬼斧神工雕塑一般,若是再掀唇一笑,豈不是世間繁華皆無色,惟留一許笑永存。
「公子,太夫人有請。」從室外踏入房中一侍婢,恭敬有禮的站著,目不斜視的傳話,顯然這府上的規矩有多令人森嚴。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瞧著芸兒的一臉哀傷說:「估計朝庭來人了,芸兒,你別太苦著自己,早點兒回去休息罷,我先走了。」
女子抬眸感激的朝男子看去,微微的欠了欠身子,「芸兒記住了,盧大哥慢走。」
目送男子消失在門口,女子重新在榻沿上落坐,輕捋著她額間的髮絲,喃喃言道:「卿兒,快醒過來吧,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你不要不理我好嗎?」
意識在一片軟弱無狀的感覺中凝聚,有什麼力量將自己彌沉其中,宇凝卿睜開一絲逢隙,難怪怎麼如此冰冷,原來身置水域,對,是水域,記得自己縱身入河時,被水吞沒的瞬間,亦記得那窒息的難過清晰存入記憶,可她當時並不痛苦,而是前所未有的心滿意足,也許站在黃泉路上,她仍能保持唇角那抹泌人心脾的笑意,回頭看軒轅琅平安脫險。
有個很微弱的聲音倏然響在耳邊,宇凝卿聽不出是男是女,只是那語氣裡所蘊含的擔憂和害怕,令人想睜開眼來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