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琅一人待在車室裡,盤膝而坐,面色不善,呼吸急促,喘息的胸口一起一伏,如同平仄不齊的山脈,微蹙的凌眉召示著他正隱忍著一股清晰的痛苦。
宇凝卿斜身倚著一棵圓柱,眼眸半睜半合間,始終盯著不遠處那輛軒車,她想起身移步去看看,可又回想起軒轅琅曾告訴過自己,說他有事待辦,讓自己稍待片刻。他的話讓宇凝卿內心的狐疑憑添,現如今還有何事能瞞過自己,需瞞自己?
廟堂正中的那尊泥菩薩,從踏入廟門始便是如此凝眸下望,或許他凝望了這廟宇的興榮變遷,見證過紅塵中無數的悲與幸,榮與殆。
葉忠抱劍於懷,看似闔眸而休,然宇凝卿知道,他得拎起精神提高警惕。看了看依舊毫無動靜的軒車,宇凝卿收回薄薄的眸色於沉,餘光掃到菩薩旁邊那懸於半空的蜘蛛網上,今夜本無風,但宇凝卿彷彿還是能見到蜘蛛網在搖擺晃動,她說:「葉忠,我想聽真話。」
葉忠緩緩的睜開眼來,顯然他對宇凝卿這番沒頭沒尾的話表示疑惑,偏過頭去看著火堆另一邊那個就若狼狽至此,也美得芳華如月的女子,不知如何應答時,聽著她繼續言道:「陛下他到底怎麼了?」
宇凝卿語聲一落,清楚的見到葉忠臉上閃過一瞬不自然,於葉忠的緘默,宇凝卿並不奇怪,軒轅琅不想讓她知曉的事,對葉忠自是作過交待,然而此時此刻,她抑忍不住內心的憂急,要知道置身北倉境內一瞬,就是一剎那的危險,她做不到讓軒轅琅一人承受著那份擔心,做不到只依在軒轅琅懷裡感受那片刻的安全假象。
「凝卿知道自己一介弱質女流,且負傷在身,幫不上什麼忙,可我仍希望替陛下分擔一些,那怕有心無力也好。」
宇凝卿含淚言道,葉忠聞言,眼中稀疏的血絲正如他的神情一樣在動搖,斜眸看了看沐浴在月光下的軒車,他歎息道:「陛下在靖王府受的傷並未完全復原,我們潛在北倉城中讓陛下養傷,可有一日陛下得到公主失蹤的消息,便將休養生息的時辰給耽擱了,我們不敢大肆尋到公主的下落,只得在暗中進行,陛下誤了復原的最佳時機,前兩日又因尋到公主而動了武,內傷加重,陛下這會兒正在運功療傷。」
葉忠毫無情緒的說著,宇凝卿聽入耳跡,自責如洶湧的海浪一次又一次瘋狂的撞擊著自己的靈魂,無聲的斜眸,仰首與菩薩對望,淚水漫過眼簾,點點滴滴似砸在心上的血,她是東蘺的罪人,不敢也無顏祈求父王母后保佑軒轅琅,菩薩普渡眾生,慈悲仁德,惟有求他保佑軒轅琅平安無事。
想去看看軒轅琅,想擁著他道歉自己的罪過,可又不忍他見到自己的淚意時心痛難受,垂下眼來,有一粒小小的火星子跳到身邊熄了,「救陛下的人,就只剩下你了麼?」
葉忠剛合上的眸子又再睜開,以為宇凝卿不會再開口言語,孰料她竟關心此事,雖不清楚她的用意,但既是說起了頭,便沒再隱瞞的必要,「我們兵分兩路離開北倉,陛下隨我一行,另一隊用障隱之法吸引追來的軍隊。」
此次宇凝卿不再說話了,掌著柱體起身,火光立即拉長她的身影,纖瘦如她,若是夜風大些,便會離地而起,移步向外走去,所到之處,秋蟲便立時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