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欞處那盆蘭花已調殘,再也沒有蘭香將滿室渲染,流淌在地面的月光,細膩中透著冰涼的氣息,讓人不知不覺間就陷入無盡的惆悵。
好在只是心中難過,不再彷徨無措,以後要走的還很長,此時連北倉城都不曾離開,只說明仍踏步在原點,今日又讓春兒出去打探了,城中戒備已有鬆懈,看來靖王府那邊對自己仍身置北倉城之事不敢再抱多大信心。
可是接下來要如何離開央歌坊,又演變為一道難題,現在她堅信塵世間沒有絕望的處境,只有對處境絕望的人,只要她努力想,總會想出好辦法來,好在晴媽媽對她不曾有任何約束,且如今仍是那一個月時限之內,可就算是時限之內,算算日子,距離那個時限也不過是餘下幾天的路遙了。
坐在琴台邊,提手按著琴弦,悠揚的音律繚繞於梁,隨著湧入窗欞的夜風,瀰散在庭院,在夜空,那縷縷染滿憂絲的音色,似要凝聚在薄霧之中,和著月色,流淌到塵世中的每一處角落……。
一處雅室,兩個舉杯相敬之人皆停下啜飲,遙望著半空懸月,聆聽這似能沁入靈魂深處的旋律,男子唇角掀起一抹疑惑與好奇的弧度,「我道這央歌坊,惟有你能奏出這般美妙的音色,不料晴媽媽還雪藏王牌呀,怎麼也沒聽你提過?」
他保守誇獎了,這操琴之人的技藝絕對在她之上,央歌坊何時來了這樣一位奇人?「你也說了,若是央歌坊來了如此出色之人,紫姻豈有不知之理,該是琴房新來的琴師吧,能奏出這天簌,明日紫姻得去請教請教。」
「說得也是,若是央歌坊來了這樣一位傳奇人物,按晴媽媽的個性,怎會藏在荷包裡?」
男子言詞間的嘲弄讓紫姻很無奈,卻也非常贊同,要知道晴媽媽的為人,往來都是以錢銀為主,這央歌坊是她賺錢的營生,而自己也坊中眾女子一樣,皆是她賺錢的工具,「王爺今夜留下麼?」
司馬晨擱下酒盞,輕輕的攜笑搖首,「府中近日事忙,今日來看你也是抽空之舉。」
紫姻心中雖是起了幾分不悅,但還不必呈形於色,她微微的笑著說:「我見城中這近旬月士兵巡邏不斷,可是不見了什麼東西麼?」
司馬晨聞言,只是抿笑舉杯相邀,卻不曾作答,繼續合眸聽著溢散在朦朧月色下,游離輕霧中的旋律,可就在此時,琴音卻驟然斷了,斷得非常清脆,彷彿一道閃亮的光,赫然刺破雲層。
彈了一首什麼曲子,宇凝卿不得而知,只知在一瞬間琴弦顫粟,琴聲也因此倏然而止,俯眸一看,緣是琴弦上方砸落一顆淚滴,指腹輕觸著那星星點點的濕意,如這月色如水清涼,她想起了那個不該憶起的男子,想起了他的溫柔,想起了他眸中的縷縷情絲——。
夜已深了,卻毫無睡意,頹色過後,便是該如何離去的焦急,沒有了繼續撫琴的興致,起身走到窗邊,任晚風替她綰髮,迎面的冰涼讓她更加清醒,「歸去,焉知如雨,皎色染殘花,傷泣秋離兮。」
「這真是叫人頗感意外,沒想到你竟會出現在這裡?」
徒然浸入耳跡的聲音,也正如她言語的音色一般,意外,不可思議,宇凝卿尋聲看去,那從迷霧中走出之人,不是紫姻又是何人?記不得她生得如何模樣,但若是再見,定會識得,若那日在花船上相見時一般,她有著冷傲的氣質,顏容佔盡風流之姿,不愧是央歌坊的花魁之女,群芳難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