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五月色十六圓一說,可今夜十三,升得好高的月亮亦綻放了圓滿的輪廓,踏著深幽的小徑,聆聽著秋蟲夜鶯合奏的樂曲,悅耳之極。
一雙人影,披著薄薄的光暈,在菊香之氣繚繞中,若展翅欲舞的飛蝶。
皆緘默無聲,眼角的餘光打量著身邊女子側顏淺笑,那微微的弧度正若此時悄然綻放的花衣一般,透溢著幸福的光芒,夜風拂過,顯得異常的無依飄緲,他傷害她,那是一種會下地獄的罪過。
「卿兒,你在想什麼?」
輕輕地的瞥過頭去,看了一眼梁子俊溫柔俊逸的笑,宇凝卿說:「你我白首相約,願足下之路無盡頭。」
她的心意總是那麼讓人欣喜,可梁子俊此時內心的愧疚卻是難以言表,他曾經給過她承諾,卻也是他先有負於她,在北倉的某個府裡,不論他願意與否,已有個女人身懷六甲的等著他歸去,她是無辜的,可卿兒何嘗不無辜,天何以如此捉弄於他,讓他在最愛之人與盡忠父仇之間作出選擇,他忘不了是軒轅琅一劍刺進父親的胸膛,他忘不了那雙冷戾鄙夷的眼神,他的父親,豈能讓他那般羞辱,終於有辦法為父親報仇,卻是要用犧牲利用最心愛人來做籌碼,情不自禁的牽起她的手,雖不若昔日細膩,卻也恢復了不少。
宇凝卿直覺著心跳加速,繚人的夜色成功掩飾下她羞紅的臉色,內心似嘗盡蜜糖似的,甜得讓人頭腦不清醒,宇凝卿眉眼攜笑,不經意間卻看見手背上那道淺淺的傷痕,腦子突然轟的一聲,覺得那道平常不起的傷痕,今夜,特別是此時顯得異常的醒目。
察覺到身側人兒有異,梁子俊停下步子,順著宇凝卿的目光看去,蹙眉撫著那道傷痕,語氣添了些許冰冷,「是遼鳶王干的,是嗎?」
抽回手,宇凝卿捂著傷痕,思緒一下子飛得很遠,軒轅琅不止一次將她摔倒在地,手上的傷也就是由此而來,繼續著腳下的步子,只是容顏變得不在有情緒,「都過去了,不論如何,他再也傷害不到我了。」
凝望了一會兒她單薄的背影,梁子俊移步跟了上去,並肩同行,他輕歎著問,「卿兒,我一直想問你,外界傳說遼鳶王軒轅琅凶殘成性,且心思怪異於常人,把你留在身邊,卻又不曾傷你,他是不是在我救你出來之前,還有著什麼別的陰險計謀?」
宇凝卿心中一滯,梁子俊的話無疑讓她想起些最想忘卻之事,那些溫柔,也該算是一種計謀罷,可如果自己這樣認定,對他又豈不是不公平,畢竟不管他的心思如何,若非他,自己絕不可能完好無缺的站在子俊哥哥身邊,「我不知道,就若有,也無非是變著方式折磨我而已。」
「他弒兄逼父登基,行舉為天下所不恥,現如今又揮軍毀了東蘺,老天爺一定會懲罰他,終有一日,我會讓他死無葬身之處,萬劫不覆。」
玉親王妃柳儀曾跟她聊起過遼鳶帝宮的那段往事,軒轅琅的行為或許的確欠妥,可畢竟也不儘是他的過錯,子俊哥哥不知,怪不得他會如此偏激,然後者,宇凝卿卻不知該如何表態,畢竟軒轅琅會揮軍攻打東蘺的原因,到此為止,無一人向她有過絲毫的透露,可子俊哥哥的那句『死無葬身之處,萬劫不覆』的話,讓她的身子沒來由一個激靈。
攜裙步入亭中,宇凝卿未擲一語,此刻,因為梁子俊的話,她的內心不在平靜,怎樣讓遼鳶王萬劫不覆,無非是由戰爭來決定,此生,並不是她生不逢時,只是,她有心無力,太子哥哥的堅定,子俊哥哥的堅定,都注定在不久的將來,那場戰爭不可阻斷,而她,卻只能默默的守在一處,為他們祈求平安,踏雲,她好像已不記得舞步了。
「還記得玉郎哥與皇姐相識相知的那片葡萄林麼?」不待梁子俊作聲,宇凝卿繼續言說:「那裡有他們之間的一切,美好,悲哀,至今仍在葡萄林裡繚繞不絕,子俊哥哥,不論將來如何,我都希望悲劇不在上演。」
輕輕的攬她入懷,梁子俊內心似打翻了五味瓶,各式各樣的滋味嘈雜開來,「卿兒,對不起,對不起。」
她以為他擔心,卻道是他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