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府後院。
月亮靜靜的照耀下來,樹葉像是蒙上了一片片的白紗。
蟈蟈肆意的叫著。
客房的房門大開,站在庭院裡偶爾可以聽見幾聲輕微的低咳聲,間或還能聽到幾絲低微的輕笑聲從房內傳出來。
歐陽輕塵斜靠在床頭,而她和歐陽沭音則坐在床邊。
她削著蘋果,歐陽輕塵斜著頭,一臉幸福的看著她。而歐陽沭音似乎看出了兩人的奇怪,心裡暗暗的高興著。
削好蘋果,她抬起頭,就看到歐陽輕塵那過於炙熱的目光,臉一紅,然後把蘋果遞給了歐陽沭音,「奶奶,吃蘋果吧。」
歐陽沭音接過蘋果,笑的樂不可支的道:「塵兒,這蘋果可真甜呀!可惜,你沒得吃。
嘖嘖,多甜的蘋果!」說著,還故意的咬了一大口蘋果,咬的吱吱作響像是怕歐陽輕塵不相信般。
「我也要吃。」歐陽輕塵突然像個小孩子般撒起嬌來。
「好。我削給你。」她又拿起個蘋果輕輕的削著。
歐陽沭音趁她低頭削蘋果的時候,轉過頭對著歐陽輕塵打眼色。
你們在一起?
歐陽輕塵臉上一著洋溢著幸福的笑,連回答歐陽沭音的眼光也被這幸福的笑感染了。
嗯。
什麼時候娶進門?
歐陽輕塵伸出一隻手指,輕輕的比劃了下。
一年後。
歐陽沭音還想問為什麼要一年後才把她娶進門的時候,她卻抬起頭來了。
「咯,削好了,吃吧。」炫耀般的把蘋果遞到歐陽輕塵的面前。
接過蘋果,歐陽輕塵微微的咬了一口,唇角帶笑,「謝謝雪兒。蘋果真的很甜。」
「呵呵……」她傻笑一番。室內突然安靜了,剛吃兩口的歐陽輕塵卻突然急速的咳嗽著。
「咳……咳……」側身一吐,黑色的血夾帶著剛剛吃進去的蘋果明晃晃的躺在地上。
歐陽沭音一見到歐陽輕塵咳出黑色的血,手中的蘋果如被人拋棄的垃圾,直直的跌落在地,翻滾兩圈,然後在門邊停止轉動。
而她看到歐陽輕塵又咳血了,心裡痛的她一度想暈厥過去。
「塵兒……」
「輕塵……」
兩人急忙呼喊著歐陽輕塵。
歐陽輕塵用白色的衣袖擦擦唇邊的血跡,輕輕道:「我沒事。別擔心。」
「塵兒,你的血怎麼是黑色的?雪蝶,你不是說塵兒他沒事嗎?」歐陽沭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盯著地面的血跡,然後又犀利的看著他們兩人。
她咬緊唇瓣,臉色微微發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歐陽沭音。
歐陽輕塵溫和的看了她一眼,遞過去了些安心,然後他開口道:「奶奶,我中毒了,現在是逼毒其間,吐出來的當然是黑色的血。這樣,我才會好得快。」
歐陽沭音半信半疑的盯著歐陽輕塵,「真的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呀!」歐陽輕塵一臉的鎮定自若。
「雪蝶,你說,塵兒是不是真的沒有事?」話鋒一轉,歐陽沭音轉過頭去看著她。
她頭皮發麻,不是很想騙歐陽沭音。因為她也害怕如果歐陽輕塵的病真的治不好,到時歐陽沭音肯定會很恨他們瞞著她的。畢竟歐陽沭音是歐陽輕塵的親人,她也是有權力要知道歐陽輕塵的病的。
歐陽輕塵看到了她的猶豫,於是在歐陽沭音的背後一直對她使著眼色,唇瓣一開一閉的說著唇語。
她看出來歐陽輕塵的唇語說的是什麼。
不要告訴奶奶,就按我的說。一定不可以告訴奶奶……
點點頭,她抬起頭,藍眸無一絲閃躲,「就是輕塵說的那樣,他根本沒有什麼病。就是中毒了,很快就會好的了。」
「真的是這樣!?」歐陽沭音依舊在懷疑著他們話裡的真實性。
「真的,現在木神醫正在為輕塵調製著解藥,很快就會好的了。奶奶不要擔心。」
歐陽沭音沒有再說什麼了。
一時間,房內的氣氛詭異的寂靜。
三個人,三種心思。
不想讓這種詭異的氣氛繼續漫延,她打開話匣子。
「奶奶,輕塵小時候是不是特別的調皮呀?」她調皮的對歐陽輕塵眨眨眼,然後轉過頭問著歐陽沭音。
歐陽沭音輕輕的笑了起來,「塵兒小時候可不是一般的調皮呀!他小的時候,曾騙過我呢!」
「騙你什麼呀?」她無視歐陽輕塵臉上的窘迫,繼續追問著。
「我帶他去泡溫泉,這小子居然說他的劍掉溫泉裡了,嚷嚷著讓我去找。因為有前車之鑒,所以我盯著他看了很久,可是,當時我看他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便信以為真,結果我剛下水,他就不知道從哪裡把劍拿了出來,還得意洋洋的說,你被我騙了。那個時候呀,對他真是又愛又恨呀!」歐陽沭音似乎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事,像是回到了當天在去泡溫泉般,臉上洋溢起絲疼愛無奈的表情。
聞言,她立刻取笑歐陽輕塵,「塵兒小時候真的很可愛呀!哈哈……」
「連奶奶都敢騙哦!實在是太可愛了……特別是現在有點生氣的樣子!哈哈……」邊說還邊伸手掐向歐陽輕塵的臉蛋。
歐陽輕塵臉上升起絲紅暈,假裝生氣的瞥她一眼,然後轉過頭。
「奶奶,你看他居然在害羞耶!你快看……」扳正他的腦袋,她嚷嚷的對著歐陽沭音道。
歐陽沭音看著和樂融融的兩人,心裡的甜蜜似乎就要把她淹沒了。「我今天才發覺呀!逗塵兒居然也是如此開心的事!哈哈……」
歐陽輕塵一臉的寵溺看著眼前的兩人。
「我感覺我現在就像是戲台上的戲子,正給你們提供樂趣。」歐陽輕塵酸酸的說著。
兩人一聽,繼續大笑。
「小戲子,來,給本大姐表演個曲子。」歐陽沭音邊說邊拉扯著歐陽輕塵的臉頰,直到看到一個拉扯出來的笑臉,才鬆手。
而她看到歐陽輕塵臉上那痛苦的笑臉,很不客氣的繼續大笑著。
「小戲子,叫什麼名字呀?」她笑嘻嘻的看著歐陽輕塵。
她的笑臉讓歐陽輕塵唇角也染上了幾絲甜甜的笑。
既然她們想玩,那他就陪她們一起玩好了。
畢竟,現在他都不知道他還能活多少天了。
可以開心的時候就開心下吧,不要讓她們太過於擔憂了。
「回稟姑娘,我叫輕塵。」
「細皮嫩肉的,果真是傾城!」歐陽沭音毫不客氣的掐著歐陽輕塵的臉蛋。「雪蝶,你看這小戲子如此漂亮,要不你把他娶回去好了!多美麗的人呀!」
「奶奶!」聽到歐陽沭音的話,她羞紅了臉。
「你娶我也行,只要你是我妻子就好了!」歐陽輕塵適時的說著。
她瞪了歐陽輕塵一眼。
誰知道歐陽輕塵卻假裝沒有見到她投來的眼光,「你不肯娶我?那你不娶我,那就我娶你吧!我美麗的姑娘,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抬手挑起她低垂的腦袋,他頑劣的說著。
歐陽沭音也在旁邊扇風點火的道:「這媳婦不錯,來,叫聲甜甜的奶奶來聽聽。」
剛剛是她和歐陽沭音在取笑歐陽輕塵,現在卻反倒是歐陽輕塵和歐陽沭音來取笑她了。
「你們……」她覺得她的臉蛋很燙。
「來,別害羞嘛!快叫聲親切甜蜜又帶著家人味道的奶奶來讓我聽聽嘛。」歐陽沭音撒嬌著。
她窘境的看向歐陽輕塵,試圖讓他來打救她。
卻不料歐陽輕塵也跟著歐陽沭音說:「來,叫聲甜甜的相公讓我聽聽。」
「不要……」
空氣甜甜的,三人似乎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事般,又和樂融融的聊著。
卻不料,三人其實都知道現在只是在逃避剛剛的傷心罷了。
不想提起,不想讓人擔憂。
房內,笑聲依舊。
可是細聽下,卻可以發現笑聲中似乎有著濃濃的哀傷。
「咻……」一支箭破空而射,透過敞開的門,深深的射在門柱上。
箭刺入門柱的聲音讓三個人愣了一下,然後齊齊把目光看向那支射入門柱的箭。
烏黑的箭末處,似乎有綁著什麼東西。
「這是誰射的箭呀?」歐陽沭音皺著眉頭詢問著。
「我去看看吧。」她遞給他們一個安心的笑容,然後走到門柱上,把綁在箭末的白條取了下來。
剛取下布條,她便打開來看下寫的是什麼。
白色的布條,黑色的墨跡。
燭光照耀。
布條上的每一個字,深深敲入心底。
她心一急,匆匆的對他們道:「我出去下。」
話落,便急忙忙的離開了。
歐陽輕塵看她突然如此著急離開,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丫頭,走的那麼急做什麼呀!?跌跌撞撞的,萬一跌到了怎麼辦?」歐陽沭音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似怒非怒的吐出句話來。
歐陽輕塵笑著道:「奶奶,雪兒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擔心她了。」
「這怎麼行,她可是我未來的孫媳婦耶!肯定要看好來啦。」歐陽沭音白了歐陽輕塵一眼。
「好了,奶奶,晚了。你先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說完,怕歐陽沭音不相信,還打了個呵欠,以示他是真的想休息了。
歐陽沭音看看他,「那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就叫我,我就在旁邊的客房。」
「好。」歐陽輕塵依舊在笑著。
…………
夏日的晚上,蟈蟈特別的多。
一路上,她像是瘋了般,一直向前奔跑著。
她就像是沒有目標的奔跑著,沒有人知道她要去哪裡。
她手中的白色布條隨著她的奔跑,微微的上揚著。
黑如墨的髮絲也隨著的她的奔跑而肆意飛舞。
腦海裡,只飄浮著白色布條上的話。
燭光照耀下,黑色的字,刺眼而刺心。
到後林找我,歐陽輕塵有救。寒逸風……
夏日的晚上。
後林裡,螢火蟲飛舞,細小的光亮,微微照耀。
夏日的晚上。
月光如水,柔柔的照耀,為後林帶來陣輕輕的光澤。
當她跑到後林的時候,就看到寒逸風一身黑衣站在後林的入口處,如若不是有螢火蟲圍在他身邊,她會以為那裡沒有站著人。
螢火蟲圍繞,淡淡的光澤自寒逸風身上發出,黑夜裡的寒逸風就像是被遺棄的仙人,雖然冰冷,卻依舊耀眼。
看著寒逸風,她不知應該要怎麼說。
難道一開口就直接問他,你真的有辦法可以救輕塵?
亦或是,你過的好嗎?你可不可以救輕塵?
寒逸風一臉柔情的看著她。
幾天沒見,她似乎更瘦弱了。
是因為歐陽輕塵的病才讓她越來越瘦弱的吧!
雪蝶,歐陽輕塵在你的心中已經很重要了,是嗎?如果是,那麼我幫你治好他後,你還會記得我嗎?還會記得有個叫寒逸風的人嗎?還會記得有個叫寒逸風的人很愛很愛你,為了你,甘願救治自己的情敵嗎?
在心裡,寒逸風悲傷的自問著。
其實,剛剛看見她一直奔跑而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歐陽輕塵在她心中的重量了。
他心痛,他心酸,卻無奈。
他還能擁有嗎?
他能說什麼呢?
這麼好的一個女子呀!
卻被他一次次的虐待……
想起之前打的時候,寒逸風的眸子漸漸的悲痛起來。
心裡悄悄的罵著自己:寒逸風,你實在太可悲了……
可悲的讓人不恨都不行……
她的藍眸在夜色下,一閃一閃的,如螢火蟲的燈光般,光芒四射。
囁嚅著,她剛想開口說話,寒逸風卻輕輕的詢問她,「雪蝶,我們到前面走走好嗎?」
她想拒絕,因為她現在滿腦子裡想的都是有辦法可以救歐陽輕塵,可是觸及到寒逸風那過於悲痛的目光時,本來想搖頭的,卻不知為何變成了點頭。
寒逸風看著她點頭,心裡悄悄的平靜的一點。
起碼,她不是一點也不想陪他的。
「那我們就到前面的湖邊坐坐,可以嗎?。」商量式的語氣讓她震驚的看著寒逸風。
什麼時候起,那個自大的寒逸風居然也會有這種商量的語氣,詢問的語氣,討好的語氣?
什麼時候起,那個自大的寒逸風居然也會如此悲傷悲痛?
她看著寒逸風,道:「那就到前面坐坐吧。」
說完,她越過寒逸風,逕自的往前走去。
寒逸風唇邊輕輕的掛上了點笑意。
可是,笑意在皎潔的月亮照耀下,居然透露出一種絕望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