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更像是噩夢,根本無法入眠,等身邊人入睡後,已是破曉。
屋內的氣氛沉悶的讓人無法呼吸,起身離開房間,夢遊般的遊走在樓室間。
負一層傳出的聲響,將我著魔一般吸引,循聲而下。
在那半掩門後,一道翩翩起舞的輕紗影,奪得我無法睜開眼,那橙黃的紗漫飛在每一寸空氣中,夾著些許的清新。
原來,一個女人,不同的氣場,不同的美麗,可以帶來完全不同的震撼。
柔若無骨的身段,急勁在偌大的舞室裡,陶醉在那夢靨中。
一直欣賞著她的舞蹈,直到一曲舞畢,回首間,她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參見娘娘。」她有些慌亂的請著安。
只是淡然一笑,用衣袖拂了拂她頰側的細汗。
「跳的真美,但是孤單的令人窒息。」
深閨空寂,才會能發出如此零落之舞罷!
「娘娘言重了,茵兒能有幸得娘娘賞識,又怎會孤寂。」
茵妃一副小家媳婦的姿態,低垂著首,初見的跋扈無處覓蹤。
「皇后說的沒錯,愛妃的舞姿的確透著孤寂。」
心猛的收縮,如此熟悉的聲音,還能是誰?
「參見陛下!」茵妃又驚又喜,半天竟只問了句安。
左丘翊不知何時尾隨在我身後,但此刻他對著茵妃的神情,卻是昔日的款款深情。
只是女主角,悄然更替。
眼看著他的手撫在那張汗涔涔的秀容上,彷彿、只是空氣身處他們之外。
「愛妃,今晚等朕。」他湊近茵妃的耳畔,曖昧的語調,低沉的聲音,卻恰巧在我所能接收的範圍之內。
「謝皇上隆恩···」茵妃受寵若驚之餘,時不時朝我的方向偷瞄,神色不安。
我只是笑著,苦澀的笑著,淚水堆積在眼皮之下,強壓著不讓它往外湧。
我不想、丟了那高傲的自尊。
手緊緊地攥著,終於明白,女人為什麼要鬥,為什麼要為那一份他人給的寵愛,鬥個你死我活。
而我,只是眼看著,曾經的海誓山盟,統統化為煙雲。
不想像雕塑一樣看著人家你儂我儂,我一無所有,輸不起我最後的傲氣了。
「皇后就這麼走了嗎?連基本的禮數都不顧?」他的低吼裡透著被忽視的怒氣。
禮數?好大的一個笑話。
充耳不聞,只管看著前方的路。
「你給朕站住!」他的聲音對我沒有任何的影響力。
「我憑什麼要站住!」與他怒目而視。
「就憑你是朕的女人!」他的聲音是如此的自大。
「或許曾經是吧,但是我愛的人已經死了,你不過是一堆肉而已!」
根本不在乎是否會觸怒他,挑釁的看著他。
「皇后還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不要仗著寵愛,就無法無天!」怎麼?生氣了?因為丟了面子是嗎!
剛才還擁著茵妃的手,向外一推,茵妃那柔軟的身體,便跌在了地板上,裙擺散做一地芙蓉雨。
寵愛?眼前這個他,與我何干?我跟翊的記憶,不屬於他!
「娘娘,您服個軟吧,別激怒了皇上!」
茵妃拽住我的衣袖,想勸我服軟。
「他,我不認識!」
用力一扯,那攥在茵妃手中的衣袖,應聲而裂,我拖著那殘破的衣擺,繼續著我的路。
「娘娘·····」茵妃無力的呼喚,喚不回我的回頭。
「愛妃,何必跟這樣的女人浪費口舌,她既然孤傲,那就搬去冷宮好了,那兒的環境更適合她的性子!」
「謝皇上成全!哈哈~~」我張狂的笑著,與其對著那個人痛苦,倒不如去青燈相伴。
一具我曾經愛過的肉體,一個我從來不愛的靈魂,搭配起來,讓我如何面對?
門檻外,聚了不少人,臉上的表情豐富極了。
但大多都是落井下石的嘴臉。
貶入冷宮,對任何一個後宮的女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吧!
那片幽寒之地,象徵著永無翻身之地。
曾經那些恭恭敬敬的嘴臉,如今都放肆起來,無所顧忌的竊竊私語,眉宇間的不屑卻再也無法刺痛我。
「娘娘,究竟怎麼了!」秋唐她們都在,我卻不想解釋任何事情。
強撐著笑:「沒事,收拾收拾,我們去冷宮!」
一向自負的我,不論什麼事,都不會去問緣由,更不會因為左丘翊的突然轉變,而哭哭啼啼的去問為什麼。
變了、就變了,再蹊蹺,我也不會主動去問究竟。
只是安慰自己,如此善變的男人,一瞬間就能翻天覆地,你又何苦苦守於他。
這就是我的懦弱,沒有勇氣知道究竟的懦弱,用驕傲包裹著脆弱。
哪怕再在乎,還是放了手。
甚至都沒有勇氣去回想他變化的瞬間,只當是一場繁夢。
我的放手,維住了我僅剩的防備,錯過什麼,只能假裝不在乎······
冷宮的那片天,始終都充滿著灰暗,如同我的心情。
背靠著一顆濃蔭瀰漫的樹,頹廢在地上,看著夕陽沉下,月上梢頭。
紫痕端來的飯菜,一直晾在一邊,一天,水也未入一口。
始終,還是騙不過自己。
我在乎,好在乎。
即使再三告訴自己,那個人不是翊,但他們相擁的景象,卻始終纏繞著我的腦海,絲毫沒有停歇。
將頭埋在臂間,只留下漸長的發尾在地面。
月色灑在面前,漫成了淚水。
淚乾涸,眼睛只是酸澀,擠不出一滴。
今夜的月,如此圓,月合人離的場面,注定的是宿命。
再也未見過刖羽,只是那日模糊間看到她匆匆離去的背影,醒來後一直噩夢纏身,詭異的事不斷,根本未來得及探望她。
想幫她與青梅竹馬合對,已是奢望。
只是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傳聞,說刖羽與宮青兒同歸於盡,救出了那個咄咄逼人的太后。
但我卻說什麼也不肯相信那個溫柔的女子,已經香消玉殞的消息。
我就像一隻鴕鳥一樣,對所有消息都不敢刨根問底,只是面對著自己的世界。
刖羽畢竟是貴妃,如果她無故暴斃,一定是厚葬。
我始終用這個理由搪塞著自己,強迫自己相信刖羽還活著。
但那個太后的確活生生的又出現了,那傳言····
每每想到這,我總會岔開思想。我、越來越懦弱,不敢面對任何不幸。
一陣急促的腳步從背後傳來,我卻沒力氣回頭。
「皇后,快,快去救皇兒。」
一直埋著頭的我,卻被一雙手拖起。
「他怎麼了?」抬頭對上了太后的臉,她的焦急擾亂了我的鎮靜。
對於他,我還是沒法置若罔聞,聽到他不利的消息,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邊走邊說!」
太后拉起我,上了一乘玉攆,剛一落定,便快速移動起來。
「到底怎麼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把住她的肩膀。
「皇兒也太傻了,居然用了巫術救你!」她恨鐵不成鋼一般捶打了一下坐榻。
「巫術?」是他那天默念的那些話嗎?
太后怨恨的看了我一眼:「讓你起死回生的咒語,要了他半條命!性情大變是咒語失控的開始,現在就是高燒不止,再···就是內臟盡裂了!」
五雷轟頂一般,腦袋嗡的一下癱瘓,他為了救我居然不惜用自己的命。
淚明明想滴落,卻如何也無法溢出。
他好委屈,明明做了一切,卻還被我痛恨。
為什麼他偏偏不肯自己說呢,為什麼不肯告訴我,救活我的代價就是他的愛恨顛倒?
我更恨自己的無理取鬧,居然就這樣對他絕望。
「怎麼救他,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一定有的··對,肯定有。」
我已語無倫次,哽咽著問太后。
她點點頭,這才讓我稍微尋回理智。
「什麼辦法!你快說啊!」朝她嘶吼道,像失控的猛獸一般。
「讓他以為你死了。」假死?!
「這是什麼鬼辦法啊!」都什麼時候了,還說有的沒的!
「還魂術的確能夠救人,但是施法的人也應該忘記一切的,可是他對你對你用情實在太深,居然還記得你,結果就是體內的巫魂失控,所以只有讓他看著你死,才能徹底澆息他的慾望,讓巫魂回到正軌。」
她說的一切,我雖然沒有切實的概念,但也能明白一個問題。
他現在遭受的一切苦難,都是因為我。
「好,我答應。」
太后長舒了一口氣:「但是,他會忘記你。」
忘記····好可怕的字眼。
「我不在乎,只要能救他,即使他忘記我,也值得。」
我真的不在乎嗎?
「但是你得離開,以免他的巫魂又脫軌,如果巫魂真的又作祟,哪怕是神仙下凡,也沒法救他。」
她一字一頓,打的我遍體鱗傷。
「你做的到嗎?如果做不到,不如不救,否則也只是拖延一時半刻的時間罷了!」太后的神色肅穆異常,更確定了她話裡的真實性。
「我····」我頓了頓,深吸一口氣:
「做得到。」
太后的臉色沒有半點放鬆,反而更陰沉了幾分。
而我,卻是百感交集。
即使相識,卻只做不曾相見;即使相愛,卻只能天各兩方。
我和他或許注定是相交線,本來就不該相遇,而偏偏偏離軌道,融入別人的人生。
而短暫交點過後,便注定是錯過。
只是我們的錯過,竟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