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兒就這麼昏睡到了第二天日頭西沉才醒過來。
中途景赫讓醫生查看了幾次,看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醫生說沒事,讓她睡吧,中間為了她的體力還注射了營養針,即便是這樣子,澈兒也只是咧了咧嘴,並沒有醒。
景赫覺得,那是因為澈兒一直繃緊了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不管怎麼說,慕容天禾的這番話,應該給了她很大的震動吧,即便是對自己,都是有不小的震撼,何況是澈兒。
澈兒醒來的時候,景赫並沒有在她身邊,那個陳姓的金融家給他發過來了合作的初步框架方案,他在找人論證,和青島的合作,已經逐步在他的心裡成型。
澈兒盯著天花板,想著自己的那場夢,夢裡,父親說他愛她,還叫她「澈丫頭」,不對,那也許不是夢,她想起來了,一個翻身坐起,卻覺得頭部一陣眩暈,忙用雙手撐住了床面。
「赫,我睡了多久?」望著推門進來的景赫,澈兒邊騰出一隻手揉太陽穴邊問道。
「小祖宗,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還以為你醒不了了呢,你從昨天在那邊就開始昏睡,一直睡到現在。」景赫看了眼手錶,「已經接近二十四小時了,怎麼樣,餓不餓?」邊說邊走到澈兒身前,忍不住伸手撫弄了一把她的亂髮。
被他這麼一說,澈兒才覺察出肚子咕嚕嚕地叫,聲音很大,她不好意思地對著景赫笑了笑,想必他一定也聽到了。
「走吧,晚飯你只能喝粥了,又是這麼久沒進食,本來是想給你端上來,你還是活動一下吧。」景赫衝著澈兒伸出了一隻手,澈兒伸了一個懶覺,然後任由他將自己拉了起來。
晚飯澈兒儘管感覺很餓,但是吃得不多,因為她腦子裡一直在反覆回想慕容天禾同她說的那些話,那場對話從上午九點一直持續到了下午十七點她昏倒,整整八個小時,簡直是一個工作日的工作量了,哦,對,也不能叫對話,因為她一句話都沒說,如果她不昏倒的話,還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這些都是景赫告訴她的,他還告訴她慕容天禾當天就離開了青島,至於別的,澈兒不想表現得對慕容天禾太過關注,景赫也沒說,但是她直覺,他們兩個應該在她昏倒之後有話說,可是她問不出口。
飯後景赫繼續和他的團隊論證和青島合作的事,澈兒就在房間裡發呆,八個小時的信息量太多了,她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消化理解,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的是,這次談話,澈兒知道了很多她不知道甚至不理解的事,包括自己被父母拋棄,原來是有這個原因在,儘管現在該怪他們仍然在怪,但是卻不是之前那麼赤luoluo的不夾雜任何感情的恨了。
人總是心軟的,尤其是對待父母,只要他們給她一個理由,哪怕邏輯上不那麼說不通,她也能說服自己慢慢地接受甚至原諒他們吧。
想來,母親也是不容易的,父親的做法仍然為澈兒所反對,可是一想起他很無奈地對澈兒說,他沒有別的辦法,他也只是為了她,澈兒對他就忽然恨不起來了。
這讓她矛盾糾結,夜裡也只能輾轉反側。
景赫知道澈兒在鬥爭什麼,她的內心應該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慕容天禾已經改變了她原有的認知,她不想原諒他,但是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原諒她,她不同他講,他也不問,因為那畢竟是他們父女之間的事情,她必須要自己過這道關,誰也幫助不了。
就這樣過了幾天,澈兒的話才漸漸多了起來,情緒也很平和,景赫看得出,她是想通了。
人一旦內心的結解開,就會感到雲淡風輕,天高氣爽,就會覺得生命輕鬆了很多,澈兒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赫,那天,他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終於,澈兒在有一天臨睡前沒頭沒腦地問了景赫這麼一句。
景赫正在脫睡衣,聽到她這麼說也馬上反應了過來,「嗯。」答應了一聲。
「你相信嗎?」澈兒拉住了景赫的一隻胳膊,景赫的動作只好停了下來,「什麼?」景赫回問了一句。
「他所說的話。」澈兒發現她越來越想要相信他,她不知道這個判斷是否準確,所以想要同景赫求證一下,她覺得景赫一定不會相信慕容天禾關於傷害他和威廉的解釋,她這麼問也想要景赫幫助她重新樹立要恨慕容天禾的心情,她覺得自己不能被人家幾句話就給弄得什麼都不記得,那也對不起還在床上躺著的威廉。
沒想到景赫聳了聳肩,竟然回答:「相信。」
澈兒不可置信地看著景赫,「為什麼不?」景赫又反問了一句。
是啊,為什麼不?「可是為什麼要相信呢?」因為這個回答出乎了澈兒的意料,所以她急切地想要知道理由。
「因為,他把自己說的太壞了。」景赫想了想回答道。
澈兒失笑,這看起來不像是回答的回答還真是點中了要害,「那你,還怪他嗎?」
這個問題景赫倒是思考了小一分鐘,最後神情嚴肅地看著起澈兒的眼睛說:「我恨他,但是不怪他。」
澈兒立起了眼睛,景赫攬過了她:「我恨他,是因為他害的我們失去了孩子,我不怪他,是因為他也許幫助我認清了自己。」
這回澈兒倒是更不明白了,「認清了你自己?」她帶著明顯的疑問重複了一遍景赫的話,難道景赫還看不清自己,需要慕容天禾來幫忙嗎?
「嗯,讓我認清了到底是不是真愛你。」這個也算是他幫的忙吧,正像他說的,一個人只有經歷了生死考驗才會知道對一件東西是不是真的捨不得離不開,只是這種考驗過於殘酷了而已,何況,一想到他是為了澈兒,他就無法怪他了,如果他也有女兒的話,恐怕他就能體會到他的心情了吧,只不過是個可憐的父親。
「哦,睡吧。」澈兒很想問那到底是不是真愛她呢,終是沒有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