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爸爸他已經癱瘓好久了,聽說只有一隻手臂還能活動,其他部位根本就沒有知覺。記得他剛剛出來的時候,我就有看見他的臉上還有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瘀青和輕微的擦傷。原本我是想要去幫忙的,可是一想到蘇啟陽我就氣,他和他爸爸一樣倔,總是逞強做一些自己根本做不好的事情,到最後弄得遍體鱗傷。
蘇啟陽從前也是這樣,之前為了買到一個隨身聽竟然去工地幹活,每天晚上都能聽見他痛不欲生的呻吟聲。他總是那麼拚命,總以為自己那小小的身體可以抵抗一切。如今,為了買兩節電池,不知道他又會去做什麼。
才不管他!以後他的事情,與我默雲外無關!
「雲外啊,你知道啟陽去哪兒了嗎?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沒有回來呀?」身後傳來蘇爸爸的問話。
蘇爸爸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口氣裡充滿了擔心與關切。
手中的紙飛機已經被手心裡滲出的汗水浸濕一片,我緊咬住嘴唇,狠狠地將紙飛機揉成一團扔到我右前方的垃圾箱裡。
「雲外,蘇爸爸在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奶奶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的面前,手裡拎著醫藥箱,有些責備地問我。
「他去哪裡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她的保姆還要天天看著他呀。」我倔強扭過頭去,迴避著奶奶的目光。
「你這是什麼話?」我用餘光看到奶奶下意識地向前邁近了我兩步,滿臉疑惑的神色。
而坐在輪椅上始終不說話的蘇爸爸,眉頭鎖得更加緊了。他滿臉擔憂地望著我,猶豫了好久之後,似乎想要單手推著輪椅向我走來。
我條件反射地站起身,我想此時我的表情一定很難看,我的嘴巴一定撅得老高。
我說:「奶奶,也許人家不需要咱們的幫助,咱們為什麼還要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呀?」
「默雲外,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我平時都是怎麼教育你的?」奶奶的身音變得嚴肅起來,我生平第一次聽見奶奶這樣嚴厲的聲音,不由得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
我不敢再看奶奶的表情,於是,轉身拿起小板凳準備逃離現場。我抱起小板凳迅速地挪動著步伐,就當我馬上要走進屋子裡的時候,院子門口傳來了蘇啟陽爽朗的聲音——
「爸爸,奶奶,我回來啦!」
3
我轉身,看見了站在院子門口狼狽不堪的蘇啟陽。
他的頭髮有些零亂,在日落後的天色下,彷彿與乾枯的樹木的顏色是一致的。原本潔白的襯衫在經過無數次被汗水浸濕再風乾之後泛出淡黃的污漬。真不知道,他是去哪裡廝混了,狼狽的樣子令我驚訝。
不過,更令我驚訝的不是這些,而是他右手中緊握著的兩節還未拆包裝的電池。
我淡漠地與他對視,心中卻不斷地嘲諷著他:蘇啟陽,到最後你不還是用我那「骯髒」的錢去買電池了嘛!
我不相信蘇啟陽沒有看清我嘲諷的神情,可是,他卻對我燦爛地一笑。之後,他就憂慮地跑到蘇爸爸面前。
「爸,你怎麼出來了?你是怎麼出來的啊?你怎麼能隨便自己出來呢?」
整整三句問話在我看來是大相逕庭的,可是蘇啟陽卻用不同的語氣將這三句關切的問候體現得淋漓盡致。
我撇撇嘴巴對蘇啟陽的表現不屑一顧,卻意外地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蘇爸爸已經將擄上去的背心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