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戰席上眾人紛紛瞪大眼睛,不知這年紀小小的十一魔子如何修成如此奇特術法,有些見識的人也只是看出這術法既似魔族至為艱深晦澀的「靈放咒」,又隱有亂波族絕密的幻忍之術的影子!只有大魔王與大祭司隱隱猜出幾分,齊齊看著帝邪森。
帝邪森淡淡地道:「我是怕小魔子輸得太慘,借給他一些靈力而已。不想他小小年紀,想是在仰星宮偶爾看過你族的『靈放咒』法門,竟能借老夫靈力將之施出!」
摩碣自從拜入大祭司門下,仰星宮中秘籍典藏任他隨便觀閱,是以或許他曾記下「靈放咒」也未可知,眼下勢急,也不便與帝邪森計較。但見摩碣化身為條條靈線,順鐵鏈而下,遠遠可看出散開的眾鏈上靈線彼此有奇力相吸,紫芒亮處隱隱湊成一個放大了些的人形形狀,穿行鏈網之上。
列杞見那些靈線渾不受自身鏈上靈力所阻,緩緩逼近過來,心知這些靈線乃是摩碣靈體所化,只需將這些靈線打亂,自可逼他恢復真身,否則待眾靈線順鏈湧入自身體內,此命休矣!當下默運靈通,被靈線附著的眾鏈忽地枝節橫生,糾纏錯雜,欲將靈線導亂。卻見那群靈線分流交匯,合散有序,竟是全然不亂,線上光芒仍是隱隱湊出一個人形,不過比之方才要擴散淡薄一些!
列杞不料摩碣心智奇高,竟不為所亂,不由心下發狠,運力將那鐵鏈向四面分掙,意欲將那隱現的人形呈撕裂紛碎之勢,讓摩碣知難而退,否則靈線遠分,聚之不起,摩碣便會魂飛魄散!
哪知帝邪森借給摩碣的那股靈力極強,列杞運足氣力,也不能撼之分毫。摩碣此時雖化身靈線,但神智知覺如常,知道列杞無功,便倚仗帝邪森靈力,直逼下去。列杞渾不料摩碣有如此能耐,已失起先淡定之態,眼神間迸出狂怒,奮力向外撕扯,卻眼見眾靈線一分分逼近下來!
如此過了片時,忽聽「啊」地一聲慘呼從那群靈線中傳來,霎時間鐵鏈細響,那團原本牢固的紫芒人形被列杞向外撐開來!——卻是帝邪森的靈力被用盡了!
帝邪森何等算計,所借給摩碣的靈力剛好在這一境地用盡,列杞本是全力施為,收勢不住,摩碣所化紫形登時被撕得極大極薄,眼見就要迸裂破碎!
觀戰席上發出數聲驚呼,雲姬面容失色,凰似乎看到最悲慘的事情即將發生,兩彎淚水驀地湧入眼眶。赤瀾縱與大祭司卻是早已生恐會有此惡變,一見險象,便要出手相阻。兩人方欲施術,卻見鐵鏈外撐之勢遽然而止,那紫芒人形竟硬生生扣著鐵鏈縮回一圈,抗住列杞之力!一個淡淡的碩大印記浮在半空,時明時暗,籠罩於紫形之上。印記三痕,與摩碣額間血痕一模一樣,赫然竟是瀲血咒印!
當日拜幽教翼涉化盡一身精血凝成血咒,將摩碣天然靈力封印體內,不料這血咒將摩碣靈體死死束住,竟於千鈞一髮間救了摩碣。列杞欲要撕裂紫形,先得破了這血咒封印才行!
只聽鐵鏈嗡嗡顫抖不已,浮空咒印時漲時縮,與列杞靈力相抗不休,那團紫形在印記之中變得越來越亮,漸漸有如星芒迸放,不過其中卻隱隱含著一股無比異邪之力,炎炎邪風四溢,激散列杞滿頭亂髮,露出一張驚懼的臉孔!
不止列杞,在場諸人也均覺靈體之中好似蘊藏著一種極為可怖的力量,心中悸動莫名,一時竟有些喘不過氣。赤瀾縱與帝邪森、大祭司三人看著印間靈體,眼神遽然收縮起來!
摩碣此刻感覺難受以極,彷彿整個靈體已不屬於自己,混混沌沌,腦中只留一線清明,便是拚命堅持!只見那紫色人形在瀲血印記的護持下一寸寸向下逼來,列杞驀地大喝一聲,頂著巨大壓力,在身前結起一道半弧狀光芒屏障,與那印記磨擦在一處!
兩股異力彼此對峙,各不相讓,摩碣只知一味進逼,那道印記被列杞死命相抗,一時難進半分,印記三道血痕其中一道漸漸變得黯淡起來。列杞不停將靈力注入屏障之中,也漸現頹勢。但雙方均是不敢稍退,列杞若被靈線侵入,勢必沒命,但倘若那道最淡血痕被消磨殆盡,列杞無孔不入的靈力便可在印記稍衰未盛的瞬間欺入靈體,給摩碣造成致命傷害。
原本是同台競技,此刻竟成決生死之局!
茫茫冥海的一座荒島上,繁爍竟與那蒙面人並肩而立,靜靜地看著眼前潮起潮落,任海風激得兩人衣發飛揚。良久,那蒙面人打破沉靜:「殿下,這一百年來可讓你受苦啦!」語調淒切溫柔,竟是一個女子聲音!
「為我亂波族盡力,受些苦算不得什麼。」繁爍苦笑一下,溫柔地看著那蒙面人,「血美,這一百年你苦修術法,不得不作如此裝束,實在難為你啦!待我與那真的八魔子換回身體回到族中,只憑這一百年資歷,將來王位少不得傳與我。到時,你便亂波族的王妃!」
——為我亂波族?
——真的八魔子??
——換回身體???
敢情這「繁爍」竟是與繁爍換過了身體的亂波族十王子列杞!
那麼現在比鬥台上的「列杞」呢?——當然是繁爍!
「殿下,血美不奢望做什麼王妃,只盼望殿下從此平平安安,別再捲入爭鬥便好!」血美語調中透出擔憂之意。
「血美,你太幼稚啦!」列杞冷哼道,「亂波族這幾百年來一直是首輔帝邪森一人獨大,父王只不過是個傀儡而已。好在帝邪森並無子嗣,將來王位還是要從我們幾個王子中挑選。只是這一百年來,那些王子定是各有進境,將來爭王之時,必有一番惡鬥!何況魔族關了我一百年,這筆債,我遲早是要還的。想要我從此不捲入爭鬥,真是笑話!」
血美幽幽地看了列杞一眼,只見他滿目期待亢奮之色,想是一百年關得太久,列杞一出來便迫不及待要施展一番抱負,當下也不拂他意,隔著茫茫大海望向淵裂城方向,道:「待八魔子贏了那小男孩兒,主公便帶他乘船歸國,際時路過此島,你們便可將身體換回來啦!」
「我離開比鬥台時說的那句話,已將繁爍陷入絕地,就算他換回身體,在魔族也難立足。我被關在九層這一百年,多少探知了一些修羅絕獄隱藏的秘密,到時與我族先人的記載與推測兩相結合,或許就能解開淵裂詛咒之秘,將魔族陷入巨大混亂。趁時我族揮師西侵,留這繁爍或可派上用場!」列杞越說越是興奮激動,彷彿自己做言指日可待,間中卻又有些擔憂:「繁爍那小子素來狡詐,也不是省油的燈,這換體大法需得兩人靈力相若,你情我願方可施為。待會兒那小子多半怕咱們過河拆橋,將他滅口。若是他以靈力產生差距為由,不肯換回身體以要脅於我,可怎生是好?我若換不回身體,難以回到十王子地位,又勢必被族人當異族看待,那可就糟啦!」如此時奮時憂,漸自於有些胡思亂想起來。
驀地一聲異響從天際湧過,列杞心神一震,還過神來。兩人抬眼望去,只見遠空濃雲漸薄,散作紫霞,當中忽地現出一點星芒,閃電落於身前島前波濤之上,現出一個人來。那人眼中滿是喜色,意氣風發,一落下來便仰天長笑不絕。一陣笑罷,轉身看見兩人,驀地收住笑容,失聲叫道:「繁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