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秋天,公交車的玻璃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千變萬化裡總是綿延的高樓大廈。
黃昏裡的公車站,我在人群裡,路人從我身旁擦肩而過,偶爾會有人輕輕撞到我的肩膀,我只會機械性地往裡面移去。
秋的顏色已經很濃烈了,路邊的梧桐樹上空蕩蕩的枝椏,偶有幾片金黃的葉子依然眷戀樹枝的挺拔,不願離去,微微蕭瑟的秋風裡,發出有些凌亂而柔軟的沙沙聲。
「未央。」模糊的呼聲從馬路對面隱隱約約地傳來。
穿越茫茫的人海,我走在斑馬線上,紅燈下,兩邊停滿了汽車,擁擠的人流裡,我沿著白線朝對面走去,微寒的秋末,再炙熱的太陽也溫暖不了,白冬蔓延的痕跡。
「未央,這裡。」聲音越來越近,我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曼汐站在一家沒有營業的服裝店門口的階梯上,雙手插在口袋裡,歪著腦袋看我。
曼汐親暱地挽起我的手,朝街區的方向走去,我看到她另一隻手裡提著一條名牌服裝的紙袋,「找我有什麼事麼。」
「逛街逛到一半,發現真的是很無聊,所以找你來陪我。」曼汐揚了揚手裡的紙袋。
「原來我只是個寂寞時替代品哦。」我開玩笑,帶著少有的俏皮。
「你才知道。」曼汐轉過身來,刮了刮我鼻樑,她眨了眨眼,歡快地揚起嘴角,「為時已晚。」
……
街區關東煮店。
「未央,你什麼時候找個男人。」曼汐咬了口麻辣粉絲,呼著氣說。
「什麼找個男人。」我不解地看眸看她,筷子夾著的蘑菇停在嘴邊。
「我看你總是孤家寡人的,打算大發慈悲,當次紅娘,牽下紅線。」
「等你遇見你家男人的時候,就是我遇見我家男人的時候。」我瞇著眼睛笑道。
曼汐慢慢垂下眼瞼,淡淡地笑了笑,她本是極艷麗的女子,有著熱烈玫瑰一般的嬌顏,清冷的疏離,憂鬱的雙眼,生來便是惹人憐惜的女子。
我握住了她的手,冰涼的手指交纏,她安慰似的朝我展顏一笑,強顏歡笑的表情,仿是梧桐枝上的枯黃落葉。
蒼白的燈光照在曼汐的臉上,一葉凋零,我緩慢伸手,落入掌心,瞳孔深深映著她,曼汐閉著眼睛,長睫顫抖,她的雙唇艱難地蠕動著,「未央,我沒事。」
關東煮的火辣,麻辣辣蔓延在店裡,火熱地味覺刺激,酥麻而酸辣,氤氳的乳白色蒸汽,浸染了整個青春年華,辣椒般火紅而蒼白的顏色,辣得人不由分說眼睛直掉眼淚。
出了關東煮店,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五光十色的城市華燈初上,朦朧而細膩的光亮,看得人暈頭轉向。
我拉著曼汐走在人群裡,差點撞上一個男生,我一邊賠不是,對不起對不起地說不停,一邊拉著曼汐擠出人群,擠出人流的剎那,我恍然停下腳步,一股很熟悉的味道,瞬間鼻尖縈繞,在嗅覺還未傳送到中樞神經之前,心弦卻已顫動。
像是被放慢的特寫鏡頭一般,我驀地回頭,茫茫人海裡,喧嚷的街頭,陌生的面孔,匆匆的腳步,我的目光掃過,卻沒有定格的焦點存在。
「未央,怎麼了。」曼汐握住我的手,我迷惘地回頭看她。
「沒,沒什麼。」我輕聲說,心裡空虛地像是夜色那般深邃。
「走吧。」曼汐挽著我的手朝街區深處走去,我機械地邁著步,卻時不時地回頭,雙眼凝望。
街區路上一家音像店正在放周筆暢的《誰動了我的琴弦》,古典風的歌曲,時而低緩,時而激越,在昏暗中迴盪在街道上:「誰動了我的琴弦喚我到窗前,流水浮舟你在深夜的那一邊,誰倚著我的琴枕夢盡夜滿月,還以為各自兩邊只能做蝴蝶,誰讓你我靜似月,只能在心裡默念,簷下燕替我飛到你身邊,誰讓你我靜似月,各自孤單錯弄弦。」
「未央,我的東西不見了。」曼汐驚呼,用她那雙明媚的大眼睛看著我。
「什麼不見了。」我在曼汐的一驚一乍裡瞬間回神。
「我剛買的衣服。」她撅起了塗著晶瑩淡粉唇彩的唇。
「是不是在吃關東煮的時候落在店裡了。」我皺了皺眉。
「一定是,我們重新回去吧。」曼汐拉著我的手,往街頭的關東煮店奔去。
一路狂奔在人流裡,人行道上的路人時不時回頭看我們,偶爾我們還會撞到人,曼汐在前衝鋒陷陣,甜美的聲音高呼:請讓開,讓一下。在慣性作用下,我只覺得自己好像一隻脫韁的野馬,在荒草漫漫的原野上狂奔起來,彷彿蒼鷹還在藍天上盤旋,暢快的笑就像呼呼作響的大風飄拂。
站在關東煮店的門口,我和曼汐肩搭著肩喘氣,很久沒有那麼痛快了,有時候宣洩也是種快樂,曼汐扭頭與我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