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夜未央 【引子】 引子
    十七歲雨季,平靜的九月份,夏天的尾巴。

    天上的白雲交織成蔚藍的天,浮雲像是飛絮般的蒲公英,我彷彿能感覺到柔軟的絨毛摩挲著肌膚的酥癢,夏末的微風徐徐,就這樣庭前的花開敗了。

    我仰著頭,微瞇著眼怔忪地盯著天空,任時光在流逝,當脖頸傳來酸痛的感覺,我才收回視線。

    溫涼玉平靜說,未央,我要走了。

    我不解,失措地想要去抓住他的手,可手心只有空氣,心底的怨恨與不甘交織著刺痛,我只能朝他聲嘶力竭大喊,「涼玉,我哪一點不如她。」

    「不,未央,你很好,你是個值得珍惜的女孩。」他溫柔地對我說,神色與平常無恙。

    「涼玉,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走,不要拋下我。」我抽噎著說,緩緩蹲下身來,被拋棄的滋味,再次無情地籠罩了我。

    也許是那天的陽光太過刺眼,狠狠地灼傷了視線,我的瞳孔裡倒映著一片白色,薄荷味的夏風裡,是涼玉簡潔的襯衫,還有他遠去的身影。

    ……

    「溫涼玉,你這個騙子。」我朝他離開的方向尖聲喊道,眼淚不爭氣地從眼眶滑落,「你說過的,不會拋下我的。」

    我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即使當年那般無助,可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白天,我遊走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幾乎翻遍每個曾經有過他身影的地方,晚上,我蹲守在那家名為流年的酒吧門口,縮在角落裡等待他出現。可他還是消失了,像是從來沒有過他一般,仿若水蒸氣消匿在這個城市的上空,這個城市依舊繁華,輝煌的燈海,都市高步調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少了他而黯淡一分霓虹的色彩。

    站在酒吧的不遠處,我看著燈紅酒綠的光景,彷彿看到了他,拿著吉他,低調地坐在角落,輕輕地彈唱著,素潔的手指修長,撥動著琴弦。

    從學校回來的路上,隱蔽的拐角里有人在打群架,兩路人馬交匯的剎那,廝打和糾纏著,咒罵聲從拳打腳踢中傳出,像野獸般的嘶吼。我單肩背著背包,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心間的湖,微微泛起波瀾,漣漪一圈一圈地擴散,我瞇起眼,曾經在同一個角落裡,他的指尖拂過我流血的嘴角,黑色的眼瞳漸漸深邃,涼玉轉過身,面對著幾個小太妹與混混,他一拳揮出去打在對方臉頰上,瞬間鮮紅的血從他紅腫受傷的嘴角流出,小混混目光凶狠地與涼玉扭打在一起,他卻始終站在我的面前,保護我不受傷。

    路邊的香樟樹,那股味道和學校籃球場旁的林蔭幾乎一模一樣,圍欄旁,是他輕輕地拂去我肩上的香樟葉,路邊有牽著寵物狗走過的美麗女子,紅色的漆皮高跟鞋一如她美麗的容顏艷麗,波浪捲的長髮微微泛著波瀾,我望向遠處微染暮色的河面,感覺那彷彿是水中的海藻般,浮浮沉沉。

    回到家中,我在上樓時經過廚房門口,看著母親忙碌的背影,橙黃的燈下,我從未覺得母親的身影是那般的長,灰暗的影子幾乎覆蓋了我所有的童年,那些歡樂與淚水。

    我說,我回來了。

    母親放下手裡的蔬菜,她高興地抬頭看我,眼角幾條皺紋黯淡,她說,回來了,飯菜馬上就做好,等會下來吃飯。

    我機械性地點了點,輕聲回答,好。隨即提著背包的帶子上樓,在樓梯的最後一階,視線瞬間模糊,一片水光氤氳。

    放下輕薄的背包,裡面只裝了幾本複習的書本,與幾隻圓珠筆,完全看不出期末考前的緊張,與學生應有的嚴陣以待。

    梳妝鏡前,我用手指拈著那片香樟葉,胭脂紅的葉子上褪去青澀,秋的脈絡在延伸著。

    拿過紙巾拭擦,我把葉子夾入書櫃上的日記本裡,看著寫滿密密麻麻字體的日記本,手指摩擦著印痕深深的紙張,上面寫著年少的字跡,以前寫字的時候,總是會一筆一劃,很用力地去,彷彿是一件鄭重的事情。

    「真傻氣,不過這種傻氣很單純很可愛。」他看著我筆下的字,溫煦地笑著評論道。

    指腹輕輕地撫著紙張,細微的凹凸不平的紋路裡,指尖覆蓋住了三個字:溫涼玉。心尖在抽痛。

    紙張撕裂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裡,像是一隻蟄伏的猛獸突然躍出,狠狠咬在我已經鮮血淋漓的傷口,利齒嵌進肉裡,深到骨髓,有種聲音在心底重複吶喊,愈演愈烈:撕裂它,撕裂它,撕裂它。

    緊攥的手指漸漸鬆開,往事隨著紙張掉落在地,化成我不可追溯的粉塵,飛揚。

    麻木的痛覺,淡忘的感覺,一天天長大,一點點懂事,一點點悸動,就連寫出的字,也滿是歲月的痕跡,每一行字的結尾,總是會很瀟灑地一撇或一捺。

    流年裡,一個光點無限延長,延長中的歲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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