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有些恨自己的沒出息,可是繞來繞去,她最在意的還是最後的那個好久好久之後,她想她傷了他了,那晚她傷了他了,他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眼前了,這不正是她要的嗎?還有什麼好難過的,有什麼好想的?
抱著電腦蘇洛大聲的笑
「哇卡卡,我胡漢三終於又回來啦。」
贏樂把手裡拎著的小包放下,周陽把大包放下,倆個人一起看蘇洛,然後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蘇洛迫不及待的打開電腦,贏樂去洗水果去了,周陽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看著打電腦的蘇洛
「蘇洛,你,真的辭職了?」
蘇洛打電腦的手抖了下,繼而若無其事的打哈哈
「哦,這個啊,哈哈,嗯,辭職了,沒想到贏樂那臭小子耳朵倒靈。不過這次辭職跟上次不一樣,這次我們親愛的顧經理免受任何費用。」
周陽皺眉看著蘇洛滿不在乎的樣子,她是真的不在乎,還是裝著不在乎,為什麼總覺得這次她跟以往都不同,自從那晚他找到她後,他就覺出了她的不同,她不像以前總是嘻嘻哈哈,也不對,她還是會嘻嘻哈哈,比如現在,可是在他和贏樂轉身看不到的時候,她就會卸下臉上的面具,露出那種憂傷的神色,總會看著一處發呆。
那晚她和宋子軒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還記得那晚找到她時,她臉上難以遏制的憤怒和傷心,還有宋子軒臉上的絕望,周陽的手覆上額頭
「蘇洛,我們是朋友。」
蘇洛吃驚的看著周陽
「喂,周陽不是吧?我記得這次好像是我生病吧?發燒的也是我,你怎麼也這樣?」
周陽無奈的笑
「你想說我燒壞腦子啦?」
蘇洛猛搖頭
「沒有。」
周陽笑,蘇洛繼續
「沒有全燒壞。」
周陽笑出聲,蘇洛也笑
「這樣子才像你,周陽在我心裡你是陽光的,憂鬱不適合你,別在給我做出那樣子了啊。我,我……」
蘇洛做勢要吐,周陽苦著臉
「有那麼誇張嗎?」
蘇洛笑,
「當然有。」
「蘇洛,你說我陽光,其實你才是陽光的,那我告訴你,你也不適合玩那種表情的,你要在那樣我也吐了。」
周陽也裝樣子要吐,惹的蘇洛抱著枕頭笑的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哈,周陽你丫的太有才了,瞧瞧你哪有半點總裁的樣子啊?周董,周董哈哈,咦,周董,你是周董?」
蘇洛猛的怔住,抱著枕頭死死盯著周陽,周陽嚇了一跳,伸手摸自己的臉
「我臉髒了嗎?」
蘇洛還是死死盯住周陽,嘴巴一張一合
「我才反應過來,你,你是周董,你竟然是周董,那些人竟然喊你周董。」
周陽疑惑不解,有些蒙
「是,是啊,我是周董,怎麼了?」
前一刻還抱著枕頭呆滯的蘇洛一下子跳起來,蹦到周陽身邊,一把拉住周陽跳
「喂,周董,周董,給簽個名吧,我好喜歡你的雙截棍啊,快使用雙截棍呼呼哈嘿,快使用雙截棍仁者無敵……」
蘇洛邊唱邊比劃,抓著周陽在屋子裡蹦,贏樂皺著眉頭端著果盤進來,看師兄一臉無奈的樣子,歎氣
「師兄,好像我們這次住錯醫院了。」
周陽歎氣,贏樂繼續
「不然我們重住吧?」
蘇洛懷裡的枕頭一下子朝贏樂頭頂飛來,贏樂低頭躲過,咬了口蘋果,遞給周陽一個香蕉
「據說,香蕉能夠讓人心情愉快。師兄我同情你。」
周陽看贏樂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笑的大聲,避過蘇洛比劃的手,接過香蕉
「不用吃就已經很愉悅了,再吃估計我也得……」
眼神瞟向蹦跳的蘇洛,倆個人一起聳聳肩,蘇洛哼了聲,不在跳了,放開周陽,走到床頭櫃,伸手在果盤裡抓了個香蕉
「真的能讓人心情愉悅嗎?」
贏樂沒等回答,蘇洛已經吭哧吭哧的吞掉一個香蕉,繼續伸手去抓,贏樂一把抓住媽媽的手
「喂,你還想怎樣?」
蘇洛嘴裡嚼著香蕉,呼呼的叫著
「吃,吃香蕉唄,還能做,做啥。」
贏樂翻了個白眼
「受不了你了。師兄你的度假村計劃怎樣了?」
周陽愣了下,沒想到贏樂竟然會關心這個問題
「嗯,很好。後天就開招標會了,到時候就能見分曉了。」
贏樂哦了聲
「有把握嗎?」
「嗯,五層。」
「跟宋氏平分那五層嗎?」
周陽笑,讚許的看贏樂,贏樂點頭
「也就你們倆家爭,其餘的不過是陪襯,師兄小心些,爸爸對這個項目勢在必得的哦。」
「嗯,我知道,不管結果如何,能跟你爸爸做對手,也是一件幸事。他在法國商界被稱為神話,我一直想……」
贏樂笑的很賊
「想較量吧?」
周陽笑
「嗯,本來我還打算找個好詞來形容下,被你這麼一說,我倒顯得矯情了。」
贏樂小大人一般走過去,拍拍周陽的肩頭
「嗯,師兄我看好你哦,放心你一定能贏爸爸的,我有預感哦。」
周陽笑著看贏樂
「你當真這麼想?」
「嗯,師兄,他是我爸爸,你是我師兄,這次不管花落誰家,我都一樣高興。」
周陽握住贏樂的小手,拍拍他的手背
「謝謝你,贏樂。有你這句話,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可以全心全力的去做好這件事。」
贏樂點頭
「嗯,這是男人之間的較量,師兄加油。哦,買糕的,媽媽,你想撐死嗎?」
周陽倏然回頭,被滿地壯觀的香蕉皮雷到,不敢置信的瞪著正往嘴裡塞香蕉的蘇洛
「蘇,蘇洛。」
蘇洛晃頭,擺手
「你們,你們聊,別,別看我。贏樂你丫的就胡說,這香蕉根本就不管用。」
贏樂翻了個白眼,周陽的眼神迅速黯淡。
夜晚,蘇洛靠在床頭,無語看燈。
吃太多的香蕉,一個一個沖天的飽嗝,震的房間都顫三顫,抖三抖。
她怕,怕這飽嗝太響把頭頂的吸頂燈給震下來,萬一砸到自己,自己在英勇了就不好了,那傳出去多好說不好聽啊。
路人甲「喂,知道蘇洛怎麼死的嗎?」
路人乙「啊?怎麼死的?聽說是吃香蕉撐死的。」
路人丙「哈哈吃香蕉沒撐死,打飽嗝把頭頂的燈震下來,然後砸死的。這是可靠消息哦。」
蘇洛驚恐的瞪住那燈,怎麼發覺那燈好像在晃悠?
贏樂端著杯水進來,坐到床邊
「喝點水壓壓吧。」
蘇洛痛苦的搖頭,用手比劃著,那意思她已經撐的到脖子了,在進不去任何一點東西,哪怕是水。
贏樂無奈的看著蘇洛
「媽媽啊,我發現你還真不是一般的笨呢,我決定從今天開始要禱告了。」
「為額,什麼額啊?」
贏樂認真道
「因為我沒有像你一樣笨,你沒有把這個特質遺傳給我,你說我是不是該每天三炷香的禱告感謝啊?」
蘇洛行動起來有難度,只能用白眼表示對贏樂這話的不屑和抗議。
贏樂把水杯放到床頭櫃,藍眸睨著蘇洛,蘇洛眼神閃躲,怕兒子問,她趕緊找話題,可是問出口後,蘇洛差點沒拍死自己。她問
「兒額子啊,額你說額你師兄額能贏,額你爸爸額會輸,額真額的額嗎?」
贏樂瞇起眼睛,盯住蘇洛,蘇洛在這樣強光的注射下,竟然有冒冷汗的衝動,
「你想誰贏?」
「額啊?我額跟額我有額啥關額系啊?」
「跟你沒關係你為什麼還要問?」
蘇洛揉揉鼻子,不說話,一直打嗝感覺鼻子酸酸的,特不舒服。
閉上眼,不敢看兒子審視的眼,她心裡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問,就是吃香蕉的時候,聽到兒子那麼說,她就一直記在心上了,他和周陽,倆個人的較量,誰輸誰贏,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不是決定要走了嗎?明天去辦離婚,然後去跟周陽的父親交代,一切不過是場鬧劇,這些天在床上躺著她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要這樣繼續欺騙下去的話,她將更無法控制局面,可是真的要去面對周陽的父親,她也於心不忍。
她翻來覆去的問自己,她能把跟周陽的這種關係坐實嗎?答案是不能。
所以,早晚都會讓老人失望的,長痛不如短痛,惡人讓她來做吧,曾經想過就這麼下去,曾經以為她也可以那麼下去,可是經過這次,她知道,不可能。
她的心丟了,她的愛已經付出了,再難收回,而她向來是個死心眼,愛一次要用很久很久去舔舐傷口。
江雨年用了八年,宋子軒,豈是一個八年能做到的?他跟江雨年不同,她對他的愛也不是當年對江雨年那樣幼稚的愛,她在傷了心,怕了愛之後卻再一次對他交付了一顆心,這樣的愛無聲無息,卻根深蒂固。
這一生,怕是在難抽身了,而她不能耽誤周陽,他父親一直想要抱孫子,她壓根不可能跟周陽怎樣,明白了自己的心,她感覺輕鬆了許多,罪人,注定她要成為一個罪人,早一日挑明早一日放周陽自由,她知道有很多名媛淑女都渴望著接近周陽,他有那樣的資本。
贏樂的小手悄無聲息的覆上媽媽的手,蘇洛心頭一暖,卻仍舊閉著眼不睜開,贏樂歎氣,蘇洛嘴角往上扯了扯
「小孩子別總歎氣,小老頭一樣。」
贏樂嗯了聲,
「媽媽,你沒打嗝。」
「額?是額嗎?」
贏樂笑
「媽媽,其實我好懷念那個時候,沒想到你這嗝還這麼有預見性。好好休息吧,明天是全新的一天,我去睡了。」
贏樂起身走了,蘇洛睜開眼,眼角一滴淚悄然滑落,她也好懷念那個時候,只有她和贏樂倆個人,無憂無慮。
那次她以打嗝為借口,沒有去參加劉菲兒子的滿月禮,就是那次宴會,贏樂遇見了他,自己這次打嗝,預示著什麼?一種結束嗎?
以嗝開始,以嗝結束,「哈哈,額真額好,結額束吧額。」
摀住嘴巴,蘇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怕兒子聽到了難過,她不知道贏樂那天聽到了多少,她跟顧伊茗說辭職,顧伊茗問她原因,她只說想回自己的家鄉,說父母年歲大了,她要回去盡孝,顧伊茗便沒有攔,但是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愧疚,愧疚,其實她對顧伊茗才有愧疚。
在顧伊茗面前,她抬不起頭,覺得自己像個小偷,像個入侵者。
贏樂聽到了她要辭職,是不是也聽到了她要走?所以這些天他一直用他那雙漂亮的藍眸盯自己,只要自己離開他的視線一會,他就坐臥不寧,眼淚流的更歡了,他從來就沒有那麼粘過她這個媽媽呢。
第二天贏樂去上學了,原本他不想去的,可是找的各種借口都被蘇洛給否了,最後在蘇洛強大的氣場下,贏樂不得不屈服,但是跟蘇洛拉鉤,晚上必須去學校接他。
送走兒子,蘇洛的淚又一次狂飆,兒子竟然也玩那種他曾經極度鄙夷的小孩子拉鉤的遊戲了。難道她答應了,拉鉤了,就真的一百年不掉,一百年不反悔嗎?
一邊擦眼淚一邊罵
「臭小子,你這樣讓媽媽怎麼走?」
從民政局出來,蘇洛仰頭望天,從未有過的輕鬆讓她長出口氣,她知道還是借助了宋子軒的勢力的,不然只她自己如何都辦不下那離婚證,還記得剛剛梁局長親自接待她,看她的眼神,活像看白癡。
是,她就是個白癡,放著周陽那樣的金龜婿不要,想想自己是夠白癡的,可怎麼辦?她蘇洛要不是白癡就是她蘇洛了。
這話怎麼說來說去都對自己不利?蘇洛咬住下唇,想笑,於是她就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大笑起來。
要離開,她還真有些捨不得這個城市,於是決定最後去這個城市采采風。
顧伊茗已經同意了她辭職,具體的操作事宜也不用她操心,顧經理打了保票了,會在最短時間把她的人事檔案還給她。
最先去的就是海邊,因為那裡即將建起一座規模宏大的度假村,站在海邊,遙望那片空曠,蘇洛的心起伏難平,原本已經下定決心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可是這一刻,她又生出一絲反悔,想等,等這裡確定了歸屬後在離開。
為什麼,她不想細想,只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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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贏樂已經回房間睡覺,蘇洛抱著電腦不知道做什麼,在網上閒逛,即不想去偷菜,也不想去聊天,新聞勾不起她任何興趣,那個模稜兩可的測試,她已經做了n遍。
不知道准不准,就是沒意識的點開,然後做,然後在點開,在做。
電話響起時,蘇洛正奮戰在測試中,週而復始,隨手操起一旁的手機,裡面傳出一個女孩子輕柔的聲音
「喂,您好,我們是豪門俱樂部,請問您認識一位姓顧的女士嗎?」
蘇洛一愣,注意力由電腦上移到電話
「姓顧?你是說顧伊茗?」
那邊嗯了聲,蘇洛一呆
「認識,怎麼了?」
「是這樣的,顧女士在我們這裡喝醉了酒,她沒有朋友一起,嘴裡一直念叨著您的名字還有宋子軒先生,可是我們打宋先生的電話不通,只好試著打您的電話。」
蘇洛眨眨眼,明白了,估計是服務生在顧伊茗的電話裡翻出的自己的號碼,可是宋子軒為什麼不陪顧伊茗?為什麼他的電話不通?他們倆個吵架了嗎?
「好,我知道了,我立刻過去。」
放下電話蘇洛暗恨自己的熱心腸,可是顧伊茗曾經說過的話在耳邊迴響,她說在這個城市她沒有親人,她把自己當朋友,問她可不可以,雖然她們倆個注定做不了朋友,可是這樣的時候,蘇洛還是不能對她不管不顧。
歎了口氣,情敵做到自己這份上是多麼的偉大啊。
當蘇洛出現在豪門俱樂部時,顧伊茗早已經昏睡在吧檯上,聽服務生說,她喝了很多很多酒,蘇洛任命的把顧伊茗架起來朝外面走去。
顧伊茗是開車來的,可是蘇洛駕駛技術實在是爛,為了生命著想,她選擇了打出租車送顧伊茗回去。
她並不知道顧伊茗的家,好在顧伊茗是豪門俱樂部的會員,登記的時候,上面記載了她的詳細資料,蘇洛按照資料上記載給了出租車地址。
顧伊茗住的是高檔小區,小區保安很盡責,幫蘇洛把顧伊茗扶上了樓,蘇洛連聲道謝,保安走了。
蘇洛架著顧伊茗開門,然後把鑰匙又塞回顧伊茗的包裡,吃力的用腳抵住門,然後把顧伊茗弄進了房間。
當顧伊茗躺在床上的時候,蘇洛已經累的筋疲力盡,癱坐在地上呼呼喘氣,用手當扇子在臉前閃著,顧伊茗嘴裡咕噥著什麼,蘇洛湊過去,細聽,原來她是要喝水。
蘇洛趕緊爬起來,在顧伊茗巨大的家裡挨個房間查找,終於找到了廚房,接了一杯水端回來,扶起顧伊茗餵她把水喝下,然後把她放回床上,水杯放到一旁的櫃子上,蘇洛開始打量顧伊茗的家。
「嘖嘖,總經理就是了不起啊,這家跟我那麻雀窩比起來,簡直天壤之別。」
實在是好奇,蘇洛站起來又挨個房間的竄,越看心越涼,越看越自卑,跟總經理比起來,她就是一跳樑小丑。
總經理不但人長的美,品味也高,看看人家這佈置,這裝點,在想想自己家,蘇洛再沒心思看下去,不論是牆上的小飾品,還是各處的小擺件,無一不彰顯主人超強的鑒賞力和高雅的品味。
停駐在書房門口,裡面高大的書櫃上擺滿了中外名著,還有一些商場的書籍,
「總經理這麼喜歡讀書啊,博古通今呢,這樣的女人誰會不喜歡呢。」
突然顧伊茗的房間裡傳出砰的一聲,蘇洛嚇的跳起來往回跑,房間裡剛剛擺在櫃子上的茶杯被顧伊茗給撲到地上,碎裂成花瓣。
蘇洛看看床上趴伏著的顧伊茗,估計是剛剛翻身不小心碰到的。
去廚房找來笤帚細心的清掃,當她趴在地板上檢查,沒有發現玻璃碎片時,這才放下心來。
坐在床的一旁,伸手覆上顧伊茗的額頭,她的額頭濕漉漉的,臉上的妝容也花了,看樣子是哭過,蘇洛心裡不是滋味,總經理這麼高貴完美的女人也有傷心事,她為什麼要哭?
難道真的是因為跟宋子軒吵架了?那他們為什麼吵架,是因為自己嗎?會嗎?
蘇洛皺眉,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她剛剛試著撥打宋子軒的手機,發現他已經關機了,難怪服務生說聯繫不上他。
合上手機,蘇洛起身去衛生間裡投了毛巾,然後折回來給顧伊茗擦臉,溫暖的毛巾貼到顧伊茗的臉上,顧伊茗睜開了美麗的眼睛,可是眼神沒有焦點,在蘇洛臉上沒有停留便掃過,茫然的眼神讓蘇洛放心下來,還好經理沒有認出自己,這樣最好了,不然倆個人都會尷尬。
可是下一秒,顧伊茗卻喊出了她的名字
「蘇,蘇洛。」
蘇洛一呆,抓著毛巾的手僵在那,不知道接下來做什麼,顧伊茗繼續喊她的名字
「蘇,蘇洛,蘇洛,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自私,子軒他說的對,愛不能勉強,是我錯,是我錯了,蘇洛,原諒我,原諒我,我不該用那話傷你,蘇洛,蘇洛,我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的。」
顧伊茗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出來,抓著毛巾被哭的很傷心,蘇洛僵硬的身體動了動,因為她發覺顧伊茗並沒有清醒過來,也不是真的認出了自己,她只不過是在說胡話。
她的眼睛緊緊閉著,眼淚順著臉頰流淌,蘇洛不忍心,伸出手幫她擦拭眼淚,可是顧伊茗的眼淚越流越多,一發不可收拾。她哽咽著,斷斷續續
「蘇洛,是我太自私,我不好,我不想傷害你的,我知道,知道子軒他其實愛的是你,可是我無法放手,我愛了子軒十二年,十二年啊,在法國第一眼我就愛上了他,我的眼裡,心裡都只有他一個,可是他的眼睛從來沒看過我,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我做的不夠好嗎?媽媽,媽媽,對不起,女兒不孝,女兒沒有在您面前盡孝,為個男人留在了法國,如今我還有什麼臉回去見您?或許我活不長了,這樣也好,等我死了,我就可以解脫了,蘇洛,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太愛子軒了,我想,我想在我最後的這段時光裡,能夠跟他一起度過,我怕,怕見不到他,我沒有多少時間了,等我死了,等我死了,你們在再一起好不好?子軒,子軒,原諒我,原諒我,真的不是我逼蘇洛辭職的,是她說想回家盡孝,我是成全她,因為我就是個不孝順的女兒,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子的,我不是要趕走她。等我死了,等我死了,你在去找她好不好?你知道她的家在哪,她走不了的,你們終究會在一起的,子軒,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顧伊茗時斷時續,說的話也顛三倒四,一會好像在對蘇洛說,一會好像在跟她的媽媽說,一會又好像在跟宋子軒說,可是不論她對誰說,蘇洛都已經被震的目瞪口呆,死死捂著嘴巴,才沒有尖叫出來。
顧伊茗說什麼?她說子軒愛的是我,是這樣嗎?是這樣的嗎?什麼?她要死了?怎麼會?顧伊茗怎麼會要死了?
蘇洛一把掐在自己大腿上,呼,好疼,不是做夢,不是。
蘇洛呆坐在地板上,望著大床上哭的傷心的顧伊茗,腦子嗡嗡直響,剛剛聽到顧伊茗說子軒愛的是自己的時候,滿心的歡喜已經被顧伊茗說的她要死了消滅的一乾二淨。
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子軒真的跟顧伊茗吵架了?是因為自己辭職的事?
顧伊茗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怎麼會要死了?
她要死的事,宋子軒知道嗎?應該是不知道的吧,不然他那麼關心顧伊茗,都能夠撇下自己跑回來,是的,他一定不知道,不然他不會不顧念顧伊茗的死活的。
揉著太陽穴,腦袋一蹦一蹦的疼,還是不大相信子軒會愛自己,來不及欣喜,來不及高興,她望著顧伊茗,猛的跳起來朝客廳跑去,在門口的地毯上撿起剛剛甩在地上的顧伊茗的皮包,在裡面翻著。
當蘇洛手裡握著一張診斷書時,蘇洛只覺得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身子踉蹌著勉強走到沙發上坐下,仍舊不敢置信的瞪著手裡的診斷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她都忽略不見,眼睛只盯在那刺目的兩個字上,腦瘤。
天啊,怎麼會?怎麼會?是在演電視劇嗎?還是言情小說?
蘇洛只覺得口乾舌燥,嗓子眼火燒火燎的,彷彿有一團棉花堵住了,說不出一句話來。
許久才哆嗦著手,調整焦距仔細的看著診斷書,上面的字龍飛鳳舞,大夫的字果然都是狂草啊,蘇洛一邊腹誹,一邊努力的想要看清都寫了什麼,一個字一個字的連猜帶蒙,終於是看懂了,意思是顧伊茗的腦袋里長了個瘤,雖然是良性,可是離神經太近,動手術的話危險很大,可是不動手術,如果瘤繼續長,壓迫神經,她還是會死。
蘇洛出了一身的冷汗,頓覺週身冷颼颼的,顧伊茗那樣一個美麗聰慧的女子,死,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把她和那個陰森的字眼聯繫起來。
手裡薄薄的紙張彷彿有千斤重,蘇洛再難抓握住,紙張在她手裡飄飄落地,撐住額頭,她看到地上紙張的日期,是宋子軒接到電話從她的南方家裡趕回來的日子。
鼻子發酸,蘇洛難過的摀住臉,那天在飯店她看到經理毫髮無傷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竟然會有那樣無恥的心思,蘇洛忍不住痛哭出聲,自己怎麼可以那麼沒有人性?怎麼可以那麼小心眼?她被愛蒙蔽了眼,也蒙蔽了良心嗎?
摀住嘴巴,想起房間內的顧伊茗,她不能驚醒經理,不能讓經理知道她已經知道了她患腦瘤的事。
逼著自己擦乾眼淚,哆嗦著手撿起地上的紙張,重新放回顧伊茗的包裡,紅腫著眼,蘇洛回到房間,默默的守候在顧伊茗的旁邊,眼淚仍舊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顧伊茗嘴唇翕動,蘇洛趕緊湊過去,認真的聽著,好像她在喚著子軒,子軒,蘇洛咬住下唇站起身,走回客廳,掏出電話,打給贏樂。
宋子軒關機了,可是贏樂有李陽的電話,李陽一定能找到宋子軒,她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告訴宋子軒顧伊茗的病情,可是在這樣的時刻,哪怕他來陪陪她也好,放下電話,蘇洛的心徹底麻木了,不再有任何感覺。
走到陽台邊看著下面,那熟悉的白色寶馬車駛進小區,她猛的轉身,快速的跑出了顧伊茗的家。
製造了假現場,好像顧伊茗喝醉了,開門後粗心的把鑰匙忘在門鎖上,因為蘇洛怕宋子軒沒有鑰匙進不去,瞧,她的心多細,自己嘲笑自己,蘇洛躲到一個角落等待。
心空空的,腦子也空空的,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後悔,在顧伊茗嘴裡聽到他愛的人是自己,她現在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寧願,寧願他愛的是顧伊茗。
不是她偉大,也不是她矯情,只是突然間覺得人世間的什麼情啊愛啊,跟生命比起來是那麼的不值一提,都好渺小,好渺小。
算了,放下吧,或許有他陪著顧伊茗,她的病情會好轉,不是有人說只要病人心情愉悅,就能創造奇跡嗎?
滿臉的淚水是在訴說她的不捨嗎?伸出袖子沒命的擦臉上所有的淚,臉上火辣辣的疼,蘇洛恨不得拿什麼東西把不停流淚的雙眼給堵上,電梯叮的一聲響,蘇洛一哆嗦,身子往後隱了隱,靠在牆壁上。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電梯裡走出,停在顧伊茗的門前,好看的眉頭擰到一起,伸手把門上的鑰匙拔下來,然後推門進去。
房間裡濃濃的酒氣讓宋子軒的眉頭皺的更緊,剛剛李陽說公司的一個職員看到顧伊茗在豪門喝酒,好像喝了很多的樣子,他讓李陽打電話過去追問,李陽說顧伊茗已經回家了,不過是被那個職員給扶回去的。
宋子軒再坐不住了,對顧伊茗他儘管有氣,儘管埋怨,可是她真的有事,他不會不管。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蘇洛的事,蘇洛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她那天晚上那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了這,他去問顧伊茗,顧伊茗閃爍其詞,眼神躲閃,那一刻他對她是氣的,是怨的,所以說了重話。
沒想到今天顧伊茗又打電話給他說蘇洛已經辭職,他氣的在電話裡對著顧伊茗大吼,揉揉額頭,他今天失去理智了,他不該那麼說她,顧伊茗心驕氣傲,怎麼受的住他那樣的責罵?
她去豪門買醉,都是自己造成的,宋子軒感到愧對顧伊茗。
來到房間,看到躺在床上的顧伊茗,輕輕地走過去,
「伊茗,伊茗……」
輕輕的呼喚,顧伊茗的身子動了動,被這連夢裡都渴盼的溫柔聲音所喚醒,睜開迷濛的淚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時,哽咽一聲,眼淚撲簌簌的落下,說不出一句話來。
宋子軒歎了口氣,來到床邊剛坐下,顧伊茗便撲進了他的懷裡,宋子軒一愣,在推開她還是抱著她兩者之間掙扎,終於還是不忍心,環抱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顧伊茗,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好了,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伊茗,你不是沒有理智的人,在生氣也不該去買醉啊,喝醉了會頭疼的。」
顧伊茗在宋子軒的懷裡失聲痛哭,一邊哭一邊說
「對,對不起,子軒,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迭聲的對不起,說的宋子軒心頭發酸,拍拍顧伊茗的頭
「傻丫頭,跟你沒關係,你又沒做對不起我的事,其實都怪我,是我辦砸了這事,跟你沒關係,我收回我今天的話,不是你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不該衝你發脾氣,蘇洛的事我會處理,你別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吧。」
顧伊茗在宋子軒懷裡搖頭
「不是,不是那樣子的,子軒,子軒,我好怕,我好怕啊。」
「怕什麼?別怕,有我在,我保證以後不再對你發脾氣了,伊茗,原諒我。」
「我怕,子軒,我怕,我好怕,我怕以後再見不到你,我怕以後,以後你會怪我,會怨我,會恨我,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的……」
一連喊了幾個我不想,顧伊茗還是沒說出口,她不想什麼。
宋子軒拍著顧伊茗,直到她情緒逐漸穩定,他在心裡責罵自己,伊茗是個內斂的女孩子,從沒這麼感情外露過,今天是自己的話,說的太重了。
他說要跟她絕交,說以後再不想見到她,其實那只是他的氣話,氣話而已啊,他們相識了這麼多年,又是同學,又是同事,更是朋友,是親人了,她應該知道自己一旦氣起來就會口無遮攔的啊。
暗暗罵自己,是他傷了伊茗了,所以她才會如此反常,如此激動,輕輕拍著顧伊茗的後背,直到她哭的累了,酒勁又上來,在他懷裡沉沉睡去,他才把她輕輕的放下。
可是剛放下,顧伊茗倆只手在空中亂抓,驚恐的喊著,宋子軒無奈,不得不重新抱起她,在他懷裡顧伊茗安靜下來,不哭也不鬧,眼睛閉著,臉上露出滿足的笑,睡的很安穩。
宋子軒看著顧伊茗沉靜的睡顏,臉色蒼白起來,今天他不只是氣,更是恐懼,深深的恐懼,蘇洛辭職,她要嫁人了嗎?
明知道即使她不辭職,她也不會在給自己機會,可是他還是想留下她,因為那樣,他起碼還能每日裡在看到她,哪怕多看她幾眼,他也會覺得幸福。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蘇洛一心要辭職,他是如何都攔不住的。
只是那話從顧伊茗嘴裡說出來,他瘋了,他知道那天顧伊茗一定對蘇洛說了什麼,雖然他沒有在追問,可是他就是知道,一定是顧伊茗說了什麼,蘇洛才會那般決絕,不留一點餘地。
她說很他,這輩子不想在見到他,宋子軒的心痛到抽搐,蘇洛,恨他,蘇洛恨他,蘇洛竟然恨他。
自己還真是無藥可救了,原來愛是這般的痛苦,現在宋子軒明白了,明白了當年大哥對大嫂的感情,明白了愛是那樣的無可奈何,如果在重新回到從前,他一定不會嘲笑大哥,一定不會。
痛苦的閉上眼,一滴淚滑下,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啊。
那一晚蘇洛跟周陽走了,事後他知道她病了,病的很重,多少次他在病房外徘徊,多少次他站在醫院的大樓下仰望那扇窗,知道自己只要走進去,就能看到日思夜想的她,可是他不敢,真的不敢。
他怕她在對自己說出那些絕情的話,怕她嘲笑他,嘲笑他的自作多情,更怕看到周陽守候在她身邊,看到他們倆個濃情蜜意,那樣他的心會更痛的。
所以他一直沒敢在去見她,可是她住院幾天,他就在醫院外面駐留了幾天,他就窩在自己的車子裡,睡醒了,就睜眼看著她病房的那扇窗,一直,一直看著。
什麼公司,什麼度假村的計劃,他都不想管,也不想問。如果失去那些,能夠挽回蘇洛,他寧願失去全世界,只要能得到她的愛,她的心。
如果那個度假村的計劃他讓給周陽,他能把蘇洛還給自己嗎?
痛苦像螞蟻一般,噬咬著他的心,追悔莫及,他恨不得殺了自己洩憤。
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有什麼資格怪顧伊茗?
低頭看,顧伊茗已經睡的很沉,宋子軒輕輕的放下了她,離開他溫暖的懷抱,顧伊茗眉頭皺起,卻沒有再醒過來,拉過被子幫她蓋上,宋子軒退出了房間。
在客廳的沙發裡,宋子軒一根接一根的吸煙,整個客廳煙霧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