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內。一片寂靜。太后、皇后,滿屋子的宮女和太監,都看著跪在屋子中央的那個小侍女等她開口。
「奴婢,奴婢是望雲殿的首領侍女,寶珠。」唐媚兒一副畏畏縮縮很害怕的樣子,跪拜行禮。
「皇后說你有要事稟報,說吧,什麼要事?」太后心想,好啊,這望雲殿果然是有皇后的人,哀家可要好好的為昭和公主清理一下身邊的這些臭蟲。
「奴婢,奴婢不敢說。」唐媚兒依舊一副很膽小,很猶豫的樣子。
「有太后在此,有本宮在此,你怕什麼?據實稟來就是。」皇后急了,催促一句。
「對,據實稟來,如有半句假話,罰杖責而死。」太后輕輕的從果盤裡捏起一粒葡萄,悠閒的塞進自己嘴裡,很隨意的說,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有點怪異,似乎有點威脅的感覺,聽的皇后臉色一變。
曹皇后臉上不自然的笑著,再次催促寶珠,「聽到沒有?實話實說就是。」
「是!既然如此,奴婢不得不說!」唐媚兒咬咬牙,一副痛下決心的樣子,她的簡單的女人邏輯又出來了,現在這裡太后最大,當然是說太后想要聽到話了,「奴婢本是不敢說的,也知自己說了會難逃懲罰,但是太后在上,奴婢怎敢隱瞞?……」
「你倒是說啊!」廢話那麼多,還是沒有說到正事,曹皇后是真心急了,又催促一句。
「是!」唐媚兒偷瞄了皇后一眼,立直身子,雙眼真誠並勇敢的看著太后,回稟道,「啟稟太后,皇后娘娘許諾奴婢百兩銀子,讓奴婢出來誣陷指證昭和公主和宗寶少爺有染!」
「什麼!」太后震怒,一拍桌子。
「你!你說什麼!」皇后也是又驚又怒,氣的渾身顫抖,指著跪著的唐媚兒,「你說什麼?!」
「皇后娘娘,奴婢不想有意忤逆皇后娘娘,但是平日昭和公主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能做這忘恩負義、賣主求榮之事!奴婢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女,也懂得忠義二字如何寫得!不忠不義之事,恕奴婢辦不到!」唐媚兒義正言辭的說,眉目間正氣凜然,倒讓太后很是欣賞,好一個不讓鬚眉忠心耿耿的小侍女!
「你,太后在上,怎容你信口雌黃!在坤寧宮的偏房內,你是如何對本宮說的?」曹皇后又氣又急,覺得一陣天昏地暗,最近她似乎流年不利?總是陷入無端的麻煩裡面。
「在坤寧宮偏房,皇后娘娘令人毒打奴婢,奴婢一時害怕,當然答應娘娘出來指證了——」唐媚兒一臉憤慨的接嘴。
「什麼?皇后居然對你動用私刑?」太后更是眉毛皺成一團。
「是,太后請看——」唐媚兒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塊青一塊紫,那是昨天公主拿東西砸她,她伸手去擋,留在手臂上的淤青。
「皇后!!你誣陷公主,私刑拷打宮女,你該當何罪!」太后現在是震怒的N次方了,氣的桌子上的果盤都拍翻了。
「太后,臣妾冤枉啊!」皇后覺得委屈的要死,恨不得撲上去咬唐媚兒一口。
「你還想狡辯!!」太后怒的站起來,「跪下!」
是太后啊,垂簾聽政的太后啊,皇帝都忌憚三分的太后啊,皇后嚇的趕緊跪到了地上。
「太后娘娘,你可不能聽這小侍女的一面之詞,就冤枉了皇后啊!」春嬤嬤趕緊跪下給皇后求情。
「哼,昭和與宗寶有染,虧你也想得出來!」太后呵斥道,「昭和昨日打了你,宗寶又怎的得罪你了?難道你是嫉恨他有繼承皇位的名分麼!」
「臣妾冤枉,臣妾冤枉——」曹皇后被太后說出了心思,更是一陣心虛,此時跪在地上,只是六神無主,嘴裡弱勢的申辯著。
「哼。此事就此作罷吧,哀家念在你是皇后,昨日又剛挨過打,實在不想再懲罰你,免得被眾臣恥笑我後宮混亂,以後你好自為知,好好收斂,管好你自己,也別想著去找昭和公主的不是了,」太后發完脾氣以後,冷靜下來,還是不想此事驚擾到皇帝那裡去,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想深究了,畢竟,皇后還是皇后,總不能說廢就廢了,於是說話的語氣好了一點,教訓了幾句,揮揮手,「行了,你跪安吧,讓你們這麼一鬧,哀家覺得很是疲累,要休息了。」
「是。臣妾告退。」皇后見有驚無險,太后居然放了自己一馬,總算大吁了一口氣,才在春嬤嬤的摻扶下站了起來,已經兩腿發軟了。
「走吧走吧。」太后揮揮手,讓皇后帶著她的人離開了慈安宮。
唐媚兒此時還低著頭跪在太后面前,她點燃了導火索以後,就安靜的退場看熱鬧了,看著太后怒斥皇后,心裡覺得甚是痛快,也是很高興自己押寶押對了,太后果然是非常的偏袒昭和公主的。但是又眼見,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太后居然沒有懲罰皇后,自己心裡又是一陣著急,怎麼的也禁足半個月吧,最好直接廢後啊,不罰她,自己還怎麼活?
「你抬起頭來。」太后看著皇后離開,此時氣已經漸漸消了,回頭才發現,望雲殿的小侍女在跪在地上,於是輕聲說道。
「是。」唐媚兒乖乖的抬頭,看著已經年過五旬的太后,除了頭髮花白以外,她老人家保養的倒是不錯,雖然眼角有些皺紋,但是皮膚依然白皙緊致,倒是風韻猶存了,想必年輕的時候也是大美人一個。
這邊太后也仔細的打量眼前這個清麗的小宮女,看她小小年紀,柔柔弱弱,卻是有如此的忠肝義膽和錚錚鐵骨,能在望雲殿伺候,真是小昭和的福氣啊!
「你是小昭和的貼身侍女是嗎?你叫什麼名字?」太后親切的問道。
「嗯,奴婢是一直隨身伺候昭和公主的,奴婢名叫寶珠。」唐媚兒乖巧的回答。
「你多大了呀?」太后倒是越發覺得眼前這個小宮女乖巧可愛了,看起來份外的面善,對她有種說不上來的親切感。
「奴婢十七歲了。」老女人唐媚兒厚著臉皮說,她心想我沒說謊啊,俺這個身體就是17歲呀,哎呀呀,年輕真好。
「嗯,小小年紀,卻有如此的膽識和氣節,實在可佩。」太后微笑的誇獎她,接著轉頭對身邊的嬤嬤說,「青嬤嬤,有賞,賜玉如意一個,手鐲兩對。」
「謝太后賞賜。」唐媚兒趕緊跪拜行禮。
「好啦,等下我讓青嬤嬤送你回望雲殿,免得路上又被皇后的人打擾,」太后倒是擔憂的搖搖頭,「不過,今日你惹了皇后,以後可要記得避著她一點,哀家恩准你,如若皇后召見,可以不去!」
「謝太后!」這句話是救命稻草啊!唐媚兒都快感激涕零了。
抱著太后的賞賜,在青嬤嬤和幾個太監的護送下,唐媚兒回了望雲殿。剛到殿門口,唐媚兒才驀然想起來,殿裡的那位失戀的主兒,也被自己招惹了,不禁一陣苦笑,在殿前停住了腳步,回頭笑說,「青嬤嬤,各位公公,勞煩各位送寶珠回來了,寶珠這邊已經到了,各位請回吧,不用為寶珠擔心了——」
「好,你自己保重,一定小心皇后。」青嬤嬤面帶微笑囑咐道,似乎對這個忠心護主的小侍女也是特別的有好感了。
「多謝嬤嬤提醒,寶珠恭送——」唐媚兒盈盈施了一禮,目送一行人離開,這邊甫兒已經從殿裡迎了出來,「姐姐,你可回來了,擔心死甫兒了!」
「噓!」唐媚兒趕緊示意她小聲,偷瞄著望雲殿的門口,「公主呢?」
「總算被侍女們哄著吃了些飯,還是不肯起床,在床上哭了一陣,又蒙頭睡了。」甫兒擔憂的說,「哎,之前送的飯全被公眾摔出去了,碎碗碎盤的,灑了塌前一地,太監們正打掃呢——」
「哦,這就好——」呼呼,好像昭和公主只顧著為自己的初戀傷心了,還沒想著怎麼教訓自己,唐媚兒稍微放心一點。
「這就好?」甫兒不解的問。
「那個,公主,有沒有提到過我?」唐媚兒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公主什麼都不說,除了哭,就是躺在床上看那副折扇和幾封信——」甫兒歎了口氣,「咱們公主究竟這是怎麼了?」甫兒年幼,不曉得失戀是什麼滋味。
「是這樣,啊,甫兒,我感覺甚是頭疼,恐怕不能伺候公主了,你和姐妹們好好服侍公主吧,我恐怕得回房休息了——」唐媚兒覺得自己還是躲躲的好,此時一拍腦門,一副身體甚是不適的樣子。
「嗯,對了,那皇后,喊姐姐過去,所謂何事?」甫兒想起來,問道。
「還不是想找咱公主的不是!還拉了我去太后那,要我跟太后說道公主不檢點!」唐媚兒想起來就沒好氣的說。
「啊?!這麼可惡!」甫兒馬上對皇后充滿鄙視。
「對啊,還好我英勇不屈,什麼公主壞話都不肯說,還據實說皇后要誣陷公主,結果皇后被太后痛罵一頓——」唐媚兒想起自己的傑作,得意的說。她最喜歡這裡什麼?她最喜歡這裡就是,宋朝沒有錄音機!嘿嘿,她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她是妖女哎,別跟她講人格,幼稚!
「哇!好厲害!」果然甫兒拿崇拜的眼光看著唐媚兒。
唐媚兒也不敢去望雲殿裡伺候了,翌日依舊是在偏房裡躲了一天,乾脆悶頭大睡,那昭和公主滿心都是宗寶少爺那些傷心話,倒是一時沒有想起跟她算賬了。
到第三天,一清早,偏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唐媚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撐起身子,幾個人影出現在她的門口。
「誰呀?」她懶懶的開口問。
「我。」春嬤嬤冷冷的說,瞬間唐媚兒覺得一陣寒風吹過,她不禁打了個顫。春嬤嬤冷冷的看著她,「你還不收拾東西,跟我走。」
「幹嘛?」唐媚兒膽小的抱緊被子,「我不要去!」
「隨我去坤寧宮!」春嬤嬤恨恨的看著她,一字一頓的說。
「我不要,」唐媚兒更是抱被子抱的更緊了,「太后說過,皇后娘娘的召見,可以不去的。」
「哼,不用召見,你以後也能天天見著咱們皇后娘娘了,」鄭嬤嬤一聲冷笑,「快收拾東西隨我們走吧,昭和公主,已經把你送給我們皇后娘娘了,以後你都要在坤寧宮伺候了。」
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
唐媚兒衣衫不整的被春嬤嬤和鄭嬤嬤拖出門的時候,嘴裡還不斷念叨著,試圖催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