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郎中忍著怒火道:「你笑什麼?」劍問天道:「你如此費神心思,只為學得剝極神功,但即便你學會了又有何用?
人生百載,彈指即過,到頭來還不是一堆白骨?你以為個個都能像劉星宇那般得以長生麼?」血郎中微微一怔,說道
:「人生在世,自當以宏圖霸業為遠志,誰似你這般渾渾噩噩,空有一身好功夫又不懂擅用。只要我能學得神功,彼
時登高一呼,群雄臣服,就算是只在朝夕,那也是不枉此生!」劍問天搖頭歎息,道:「既然你這麼執迷,那我便遂
了你的心願罷!」血郎中萬不料他答應得如此爽快,欣喜之餘,不禁有些懷疑,但始終還是抵擋不了絕世神功的誘惑
,道:「你願將《剝極真經》交給我?」劍問天道:「真經不在我身上,你如果要的話,隨我去取便是。」血郎中喜
道:「真的?」又搖了搖頭:「誰信你的鬼話,倘若我放你去取,半路裡你乘我不備暗算我,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我
可不想臨老還在陰溝裡翻船。」劍問天譏諷道:「誰能像你這般城府深沉,工於心計。」血郎中雙眉一剔,聲音忽而
變得尖銳,說道:「不行。總之我未練就神功之前,你絕對不能離開百藥谷。」眼珠一轉,已有主意,一笑道:「我
倒差點忘了。你身懷《剝極真經》絕世武功,自然是早已將真經要訣烙印在腦子裡了。有你這本活真經,我要那勞什
子的死書又有何用。」劍問天一愕,聽出了他言中之意,道:「你想讓我將真經抄給你?」血郎中道:「正是這個意
思。我不肯要你一字不漏抄出來,還要你詳詳細細地說明白。」劍問天暗裡苦笑道:「你打的真是如意算盤。」轉念
又想:「剝極神功博大精深,豈是一朝一夕所能練成的?我在雪狼谷中苦練五年,有好些地方尚且不得其解,他此時
已被虛名沖昏了頭腦,怎會想到『欲速則不達』的道理?罷了,我暫且背些功訣給他,穩住了他,也好尋脫身之計。」當下佯裝猶豫了一番,說道:「唉!你既然非學不可,我將真經傳給你便是,就當是報答你當年救命之恩。」血郎
中本已沉下了臉,乍聞斯言,立時笑逐顏開,二話不說,從裡室迅速取來筆墨紙硯,鋪在桌上,眼見劍問天坐在木床
上,仍是一動不動,便想發火,想起他原來被自己封了穴道,忙連發幾針,將劍問天右臂穴道解了,再將桌子移到床
邊,披開宣紙,其意不言而明。劍問天拿起毛筆,想也沒想,便在紙上寫下了幾行字。「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
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恆過,然後能改;
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血郎中滿心歡喜,將紙上文字讀完,卻是越讀臉色越難看
,一掌在桌上狠狠拍下,怒道:「這算什麼武功秘笈?分明是消遣我來著!」劍問天將筆一放道:「這千真萬確是真
經上所寫,你不信我就算了。」血郎中緩了緩氣道:「罷了,我便信你一回,量你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劍,問天
輕輕一笑,提筆再寫:「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血郎中臉色鐵青,「啪」的一聲,一巴掌朝劍問天臉
頰打了下去,五道紅痕立時如雨後彩虹般開得正艷。這一巴掌打得真是莫名其妙,劍問天不禁也有些火了,把筆一扔
,賭氣道:「你如此不分清紅皂白便出手打人,要學成神功,簡直是癡人說夢。算了,不寫了。」血郎中道:「那你
倒說說,真經中用這兩句屈原離騷上的詩是什麼用意?」劍問天道:「其志不移,非善不為;九死一生,雖死無悔。
你總是三心三語,急於求成,又怎能學得到神功秘笈!」血郎中仔細一想,也覺頗有道理,但要他放下身份,去撿毛
筆,未免太有損顏面了。劍問天閉目假寐,理也不理,如此僵持了一刻鐘,血郎中終於還是彎腰將氣筆撿起,嘻嘻笑
道:劍兒,我的好徒兒,是師父錯怪了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將《剝極真經》抄寫出來罷!」劍問天故意板著臉接
過筆,心裡卻暗自好笑:「做師父做成這個樣子,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你血郎中一人了。我也不妨揀幾句精要的寫
,免得真的激怒了他,到時可就弄巧成拙了。」當下略一沉吟,提筆寫道:「太極無形,先天地生,氣神合併,混一
鴻蒙。一氣既動,動而履陽,其卦應乾。動極復靜,靜而靜陰,其卦應坤。輕清上浮,乾道曰天;重濁下凝,坤道曰
地。夫天者,天運不息,氣旋如環;夫地者,地定以靜,風勁而載……」血郎中一邊念著,終於面露喜色,雖對文中
之義似懂非懂,但也深知這是練功之道,但見劍問天寫到這裡,突然打住,急道:「你怎麼不寫了?」劍問天打了個
呵欠,一隻手摸了摸肚子,怨歎道:「師父,你沒看天晚了麼?我可是沒困又餓呀!」血郎中望向窗外,此時其實還
不算晚,只是剛下了一場大雨,天色便提前黑了。他有求於劍問天,不便再動輒打罵,也覺腹中空空如也,微一皺眉
,小心翼翼將墨瀋未乾的宣紙藏好,自去廚房裡做飯去了,心道:「我便且暫時依你的,待我學會剝極神功,看我不
好好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