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還真是神通廣大,也不知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他當時穿的仍是那一身叫化衣,邋遢胺髒,渾身奇臭,我救他本就出自對我醫術的一種嘗試,何況我是愛潔之人,對他那個樣子甚是厭煩,索性不理不睬。他卻愣是賴著不走,說道是要報答我救命大恩,做牛做馬也不後悔。嘿嘿,我血郎中一生逍遙自在,哪曾需要什麼牛馬了?他越是那副奴眉婢相的樣子,我越是討厭,心想你既然那麼賴皮,我給你點苦頭吃,看你走不走。於是便讓他留下,每天讓他挑糞澆樹,打些粗重雜活,不給他東西吃,變盡法子折磨他。那傢伙也真有耐心,受了那麼多的苦頭,竟然一點怨言都沒有。後來我見他確有誠意留下,便讓他幫我煮藥燒火。那傢伙對於醫術方面,頗有悟性,我只需略一點明,他竟能舉一反三,一學即會,不得不說是一個奇才。這般默默過了八九個月,一天早上下起了大雪,我起床開門,卻見他跪在門口,想必一早便等著我,身子已然凍得僵硬,一見我出來,立即艱難地露出一點笑意,撲通撲通便向磕起頭來。我問他這是何意,他說道這將近一年來,無時無刻不羨慕我的醫術,懇求我收他為徒,將來也好像我一樣濟世救人。哈哈,我血郎中雖然號稱天下第一神醫,但卻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但他一片虔誠,悟性不差,頗合我的心意,當時剛好缺一名助手,也便將他收為弟子了。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茫然搖了搖頭,說道只知自己姓薛,沒有名字,我看他平日子打不回手,罵不還口,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便給他取了一個響亮的名字:薛笑佛!」說時有意無意地向劍問天瞥了一眼。
劍問天方自心想:「原來那薛笑佛也是一個叫花子,名字也是神醫師父取的。」一抬頭正好接觸到血郎中異樣的眼光,心中猛一激凌:「他這麼看著我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警戒我別象薛笑佛一樣背叛他?師父呀師父,你忒也多心了!」
血郎中收回眼光,繼續說道:「他虛心求教,進步神速,看他是個可造之材,一面傳授他醫術,閒暇之時,又教了他一些強身健體的武功。晃眼三年過去,不論醫術還是身體,他便似脫胎換骨般,完全變了一個人,起初我也不甚留意,只道是他在這裡因跟著我衣食無憂之故,但在偶然的一天,卻讓我完全認清了他的真面目!」說到這裡,語氣不由得有些激動起來。
陳嫣忍不住插口道:「那個薛笑佛,他做了對不起師公的事了嗎?」
血郎中忿然道:「他用我教他的醫術去救我的對頭,算不算對不起我?他又以救人作為條件在我的對頭那裡修煉武功,算不算對不起我?」
陳嫣方想再問:「你怎麼知道?」但見血郎中如此激動,當即不敢再說。
血郎中下意識地吸了口氣,吃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又道:「我發現他以此學得了我對頭的武功,自然是氣憤不已,但念及他是個人材,不忍將他毀了,幾次旁敲提醒,他卻裝瘋賣傻,佯作不懂,只至我發現他未經我的允許,竟然偷偷學了行毒之術,我再也忍無可忍,明言忿斥,此時他倒是直認不諱。我盛怒之下,便向他說道:『你這條命是我所救,一隻斷腿是我治好的,你的全身瘡痍也是我治好的,我念你這幾年來也著實幫了我不少忙,這的命我就不要了。你識相的話,就再打斷你的腿,將你的瘡痍再長起來,給我滾出百藥谷,省得我動手。咱們一刀兩斷,以後再無師徒名份!』他聽了後臉上失色,猶豫了一會,我只道他定會求饒認錯,卻聽得『卡嚓』一聲,他狠一咬牙,一掌在左腿上砍下,自己便將腿打折了。他如此摧殘自己,竟是哼也不哼,眼睛也不眨一下。接著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想必是瞞著我偷偷自製的藥物,他打開瓶塞,仰頭將藥物往嘴裡一古腦倒下,不到片刻,只見他臉部扭曲,一個個黑瘡全都長了出來。他強忍痛苦,嘿嘿笑著,撲通撲通向我三拜,再不說話,一拐一拐踉踉蹌蹌出了藥谷……」
說話之間,陳嫣已是聽著接二連三地驚叫起來。劍問天卻是聽得暗暗心寒:「原來他們還有這番過節。我這條命也是他救的,倘若我稍有對不起他,不知他會不會像處罰薛笑佛一樣,要我將背上的龍骨抽出來?」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冷汗直冒,忽爾想起那次在天山上見到的那個飛鷹十一騎之一的巫馬翎,也會使血影神針,尋思:「那巫馬翎和薛笑佛會不會有什麼淵源?南少林眾弟子被人用血影銀針暗算,該不會也和那個薛笑佛有關吧?」問道:「師父,從那以後再沒有薛笑佛的消息了麼?他再沒來過百藥谷了麼」
血郎中道:「沒有。諒他也沒臉再來了,嘿嘿,他要敢來,我便再打斷他另一條腿,讓他終身走不了路。」
話音未落,卻聽藥谷中忽然一個聲音來:「我既然敢留書寄柬,為什麼不敢來。我薛笑佛這不是來了麼!」聲音飄飄忽忽,剎那間已在門外。血郎中臉色一變,一掌拍開窗戶,飛身而出,劍問天陳嫣也跟著走出門外。
但見離茅屋不遠的一大片草地上,一個老者正直挺挺站在那裡。此人身高八尺,臉皮崎嶇不平滿是瘡疤,薄唇墨黑,眼角尖長,滿頭黑髮白髮相間,從外貌看來還要比血郎中要老得多,但卻穿著一身七彩艷麗的綢緞衣服,十分花銷,若非他自報姓名,誰又能料到此人便是血郎中的大弟子?
血郎中冷冷道:「薛笑佛,你還有臉來見我麼!」
那薛笑佛哈哈笑道:「你不是要再斷我一條腿麼?我便是親自上門來讓你打斷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