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雨綺別過楊榮和葉未央師徒,卻沒有直接回客房,而是逕自來到王府街。
劉星宇率冥界和朝廷兵馬攻打天劫島,和三王爺朱高煦不無關聯,既然楊榮幫不上忙,說不得只好自己查個究竟了。
東安門外,王府街。
永樂皇帝遷都北京,以此街為「十王府街」凡藩王皇親皆在此毗鄰而居,在京城,王府街算是最繁華最熱鬧的一處,可謂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雜攤小店,晝夜皆市。
漢王府便在眼前,只是大門緊閉,安靜得很。
丁雨綺選了對面一家麵館進去,店小二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乍見丁雨綺這般絕色美艷的客人,不禁便有些發呆,專得店老闆走過來連聲乾咳提醒,方才回過神來,連忙招呼丁雨綺進去。
「客官要吃什麼?我們小店有京津的打滷麵、山西的刀削面、陝西的稍子面、蘭州的牛肉拉麵、湖北的熱乾麵、四川的擔擔面、江南一帶的陽春麵……」入麵館當然是吃麵了,不過這店小二也真是慇勤,丁雨綺人剛坐下,他便滔滔不絕如數家珍介紹起來。
丁雨綺微笑道:「你們這兒哪種面最好吃?」
「自然是咱北京最地道的炸醬麵啦!」店小二眉飛色舞道。
「那就來份炸醬麵吧!」丁雨綺雖然此來不是為了品嚐醬面而來,不過肚子也有點餓,當下點了一份。
「好勒!」店小二一聲吆喝,不過片刻,一盤熱騰騰面香撲鼻的炸醬麵隨即送到。
丁雨綺拔面動筷,果覺入口齒頰留香,油而不膩,抬頭打量身周,此時雖是寒冬雪天,店裡的客人倒是不少。炸面下肚,看看對面漢王府,依然是一片安靜,朱門未開,當下向店小二招了招手,問道:「小二哥,為何漢王府大門成天不開?」
店小二對這位美貌客人甚有好感,有心討好,聞言環視四周,壓低聲音道:「客官有所不知,往日裡漢王府是門戶大開的,為什麼今兒個就不開呢?聽說王府昨晚鬧賊啦!那賊也端的大膽,竟敢夜闖王府,打傷了不少王府的護院。」
丁雨綺感到詫異:「那賊抓住了麼?」
店小二搖頭道:「這個嘛倒是不曉得,聽說是抓住了一個。」
丁雨綺問道:「難道還不只一個賊?」
店小二又是搖頭。丁雨綺知道再問下去也是枉然,謝過店小二,結了帳,出了麵館,心道:是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夜闖王府?自己本打算今晚進入王府查探,看來須得改變主意了。但轉念一想:既然來了,總不能就此回去。為了狼族,為了青雲,這王府縱然是龍潭虎穴,又何所懼!
看看天色漸晚,橫豎無事,摸熟路徑之後,繞到漢王府後巷,飛身翻牆而入,施展開踏雪無痕輕功。
侯門一入深似海,不僅深,而且一望望不到邊。王府中百步一哨,丁雨綺不敢大意,藉著夜色,避開巡邏家丁,且行且停,不覺來到一處庭院之前。
丁雨綺抬頭看去,只見門頂一塊橫匾上,赫然寫著三個瘦金體大字:「漱玉軒」,心道:好幽雅的名字,不知是哪位妃子的居所,便想離開,卻聽得門內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別離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淒涼悲慼,無限幽怨,吟的正是 宋時晏殊的一首《蝶戀花》。丁雨綺暗奇:這吟詞之人,好似無邊心事。心想深宮大宛,似這些被迫為妃的女子不在少數,漢王府雖不比皇宮,畢竟朱高煦也是朱棣的皇子,沒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美女佳麗怕也不少。
此時,通往這裡的右邊走廊不遠處燈火突地亮起,丁雨綺一怔,雙足一點,輕輕落在橫匾之後,探首看去,但見一眾人提著燈籠正朝這邊而來,走在前面的,正是身著便裝的漢王朱高煦。行近漱玉軒,朱高煦左手一揮,身後眾人自覺後退十步,垂頭而立。朱高煦輕敲房門,那女子聲音淡淡道:「是王爺麼?」朱高煦道:「雲妃,正是本王!」隨即推門進去。
朱元璋以武力得天下,其子孫幾代都是輕文學而重武功,朱高煦少有武力,丁雨綺縱是神功了得,這王府內院之中,絲毫不敢托大,仍舊伏在橫匾後面,傾聽動靜。
「王爺駕到,臣妾有失遠迎,請王爺勿怪。」聲音平淡,如古井無波。「雲妃免禮。雲妃好像很不歡迎本王?」
「臣妾不敢。」不敢什麼?是不敢無禮還是不敢不歡迎王爺?
朱高煦淡淡道:「昨晚有盜賊闖入王府,抓了一個,跑掉了一個。」
「是麼?」又是水波不興的語氣。
「你好像已經知道了?」朱高煦道。
「臣妾早間曾聽小翠說起。」
「你不想知道那跑了的小賊是誰?」朱高煦追問。
「臣妾深居簡出,不問俗事,是誰都無關緊要。」
「真的無關緊要麼?」朱高煦的聲音高了起來。
片刻沉默,想是那雲妃一時無言以對。
啪!是打耳光發出的重重的聲音,朱高煦罵了一聲「賤人」,道:「這麼多年來,本王對你寵愛有加,本王可以不計你的出身,不計你曾是有夫之婦,你為何至今仍對那個人念念不忘!你說,你對得起本王麼?」
一記耳光,換來的是雲妃的低聲哭泣,沒有說話,沒有反抗。良久,朱高煦歎了口氣,砰地一聲,摔門拂袖而出。
丁雨綺好不容易聽清箇中原由,暗自輕歎:一入侯門身不自由,原來這雲妃是朱高煦搶來的,想必昨晚的賊便是這雲妃的故人了。眼見朱高煦遠去,丁雨綺從橫匾後輕輕躍出,推開雲妃房門。
內中女人正自伏案低泣,驟然間見一陌生女人進來,笑吟吟看著自己,驚道:「你是誰?」丁雨綺道:「我是來救你出苦海的。」細細打量雲妃,但見她不施粉黛,倒是頗有姿色,年齡比自己也不過少了幾歲,只是眉宇之間愁雲緊鎖,顯然在王府之中過得並不愉快。
雲妃聞言搖了搖頭:「誰也救不了我,漢王耳目遍佈天下,能走的話,我自己早便走了。」
丁雨綺道:「難道你不想和你心愛的人在一起?」
雲妃身子一顫,歎道:「即便見了,那又如何?」
丁雨綺道:「那可不一樣……」
就在此時,忽聽得外面人聲驟起,雲妃臉色微變,喃喃自語:「莫非是他去而復返!」
「在這裡了,快抓住他!」
「抓住他!抓住他!往哪裡跑!」
緊接著傳來兵器相交之聲和喊殺聲,想必闖進來的賊已被發現,與王府的護衛打在一起了。
火光沖天,聲音漸近,丁雨綺一把拉住雲妃的手:「跟我走!」快步走出,眼前寒光疾閃,三把彎刀劈面砍來。丁雨綺一掌拍出,只道可輕而易舉將來人放倒,不料這三個持刀漢子只是一晃,再度攻上。這倒令丁雨綺微感意外:王府中竟然還有這等好手,斜眼看看雲妃,卻見她左腿輕彈,一記「裙裡腿」,將一名護衛逼得退開一步,心中詫異:原來這王妃還是個武林高手。兩人對視一眼,各施神通,那三名護衛又豈是敵手?轉眼兵器脫手,暈倒在地。
就這片刻功夫,卻引來了更多護衛,朱高煦早有防備,在發現賊人蹤跡時,已調動人馬,團團圍住漱玉軒。
丁雨綺不由暗暗叫苦,若在平時,縱是千軍萬馬,那又算得了什麼?可是眼下情況大為不同,自己目的不在此,太早暴露自己,接下去可謂進退維艱了。都怪自己太多管閒事了。
火光照耀下,殺聲更近,幾十個持刀的護衛中,一個面容清瘦、衣染血漬的中年漢子負傷苦戰,敵我懸殊,已有些力所不支,一雙眼睛瞪著對峙的護衛,眼光中充滿憤怒和仇恨。雲妃見狀大聲叫道:「帆哥,我在這裡!」清瘦漢子聽到聲音,精神一振,大吼一聲,揮劍再戰。
丁雨綺仔細留意那漢子的一招一式,似乎便是天山派的七十二路凌風劍。向那雲妃問道:「你也是天山派的弟子麼?雲妃卻無暇回答,腿起掌落處,奪過一把刀,衝開一條血路,奔向清瘦漢子。
兩個苦命鴛鴦,終於還是聚在一起,可是,朱高煦卻不會給他們機會,撥開人群,朱高煦憤然走出,臉色鐵青,恨恨道:「陳克帆,十年前放過你一次,今日,是你自個兒上門送死,休怪本王下手不留情了!」
陳克帆摟過雲妃,怒道:「朱高煦,你這忘恩負義的小人,十年前救你一命,你卻奪我之妻,陳某恨不得剝你之皮,噬你之肉,方解我心頭之恨!」
朱高煦臉色大變,冷冷道:「你們想做同命鴛鴦,本王偏不讓你們如願!來人,給本王將此人碎屍萬段!」